如今,雖然謝渠是從西府出來的弟子,不過道歉時還是兩邊都來了。
宿敵相見,分外眼紅。
剛剛樓裡這些人聽見的巨大響動,就是下面那兩撥人鬥法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音。
只見一方人馬上方,懸著一隊手掌大小的紙人,其上繪著紗帛搖曳、身姿曼妙的飛天,手握琵琶,撥攏挑抹間激出靡靡絃音。另一邊自然也不甘示弱,祭出了一把無絃琴。琴前飄著一件長袍,長袍自腰腹以下折了個彎,兩袖鼓動,彷彿那中空之內當真坐著個人一樣。
清風乍舞,那把無絃琴上翻出滾滾氣浪,明明無弦,空中卻竟然真的響起了古琴的錚錚靈韻。
兩邊領頭的是一男一女,二人對視了一眼,終蘭能從他們交匯的視線中清晰地感到電光橫閃。
很快,各色曲目接連揚起,於藏經樓前的半空上對撞出紛揚的火花。
還好樓身穩固,不動如山。
而樓裡的大家也開起了賭盤。
賭這群人會打幾天。
偶爾也有懷虛澗裡來借書的弟子,心思比較單純,在和對家爭到底哪方會贏。不過但凡見過幾次世面的人,都早就深諳了事物發展的一般規律——很明顯,這是場沒有勝負的鬥爭。
琴棋書畫輪番戰了一遍以後,四天半過去了。無論是東府還是西府,都已經筋疲力盡——當然,即便是癱在地上還不能有失風度的姿態,也是得比上一比的。
也就是在這時,溫吟終於從房間裡出來了。
他一出來,下面那群人可算是回想起了自己來此的原本目的,一個個趕忙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在張口之前,兩邊又暗潮洶湧地用犀利的眼神無聲地叫了次陣,之後雖然都想要趕在對方之前,然而最後還是誰也沒能領先敵人一步地,齊聲扣拳拜道:
“溫師兄好!”
別說,一揚一頓都貼合完美,可以說是十分默契了。當然,當事雙方對此都引以為恥。他們互瞪了一眼,又憤憤一擺頭,彷彿多看對方一瞬都是恥辱似的,重新攢了一次氣勢,拔高調子,向著溫吟又彎腰拜道:
“吾等奉掌門之命,代懷虛澗全門上下,為門下不肖弟子謝渠,來向仙尊賠罪了!”
兩邊一聲更比一聲高,氣震山河,不過仍然默契得宛然出自同一人之口。這下,終於有人忍不住脾氣了,咬了咬牙,義憤填膺地向著對面一指,兀自開口道:
“你們西府的人好大的臉,整日頂著我家祖師混沌真人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不說,還要處處惹是生非,為我們懷虛澗臉上丟光!如今竟然動土動到仙尊頭上來了,還能拉得下臉皮來到這裡乞憐。我若是你們,早便羞憤難當,一劍自絕了!”
另一邊的人聞言,當然要給駁回去,當即便道:“好一招賊喊捉賊,你們藉著我們的由頭往外敗壞門派形象,我們還沒找你們討這個公道呢!那謝渠當年明明是被你們的浮玉仙師無意看中,卻不知這混小子聽了什麼胡話,偏得拜來我家悠遊長老門下。你們看人家天資有奇,當時可真是好一陣低眉順首的哄騙挽留!哼,如今想來,這謝渠身上纏的魔氣,保不準便是你們為了抹黑我懷虛仙名,才給他安上去的吧!”
東府人一聽,果斷炸了:“血口噴人!!”
兩邊一來一去,誰也不願饒誰。到最後,連形象都顧不得了,直接破口大罵:
“呵呵,我們東府就是有錢沒地兒花,想可勁兒糟踐,樂得來賠這個罪了,關你屁事!”
“神經病!人是我們的弟子殺的,又關你們什麼事兒了!!”
藏經樓裡圍觀的吃瓜群眾:“……”
你們到底是在爭些什麼啊!!
幸好,兩邊的領隊還保留著一點理智,礙著有溫吟在場,沒讓自己門下弟子再鬧到舞刀動槍的地步,眼見著氣氛又有些劍拔弩張,便趕緊抬手給止了止陣勢。說話聲雖是慢慢地靜下來了,但互看不爽的暗流仍在無聲湧動。
領隊的那兩位當然也在互瞪。
不過,接下來的一番動作倒也一如既往地整齊劃一。兩個人一起向前邁了兩步,一起走到了溫吟跟前,一起袖手抬了抬臂,一起扯出了張訕訕含愧的笑臉,再一起內疚著開口歉道:
“讓溫師兄見笑了。”
話畢,不出所料又是一陣眼刀橫飛。
溫吟倒是比較鎮定的,剛剛一直在若無其事地用他的那把小銀箭隔空卷著地上的落葉玩,旁邊的那些嘈雜都跟沒有一樣。如今聽到人家這樣說了,便也沒什麼態度地就那麼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