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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頁

它們彷彿一棵種子,沒一會兒便沿著那水中仙樹的枝幹攀爬生長——或者說,更像是神祇執起的畫筆,一絲不苟地將那片幻影仔細描摹,最終,與原有的軀幹枝蔓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為虛像覆上了一層剔透的實質。

也就是在這最後一個筆觸完成的瞬間,這棵本來靜止不動的樹影忽然活了起來,幾枝半垂不垂的虯枝齊齊調轉了葉尖的朝向,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衝著不遠處的紫衣人就飛馳而去!

紫衣人本以為他們這是被圈入了一方幻境之中,但細細一察卻又並不盡然。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勢不好,提氣便躲,卻愕然地發現自己宛若被一隻無形的巨爪扼住了身形,既無法動作,也使不出修為。水中的玉枝轉眼就竄到了他的身前,二話不說纏住了他在水中的幻影。

於此同時,他腳腕與衣袖之上也呼應地憑空掐出了幾抹勒痕。藤蔓越收越緊,悶鈍的疼痛如循序而起的海潮,一波比一波激烈鑽心。這個過程彷彿只有一瞬,但卻又漫長得讓他得以習以為常。直至積累到了一個頂端,在猝不及防的瞬間,忽然狠狠地再次收緊!

咔嚓。

這回,紫衣人在一片寂靜之中,聽到了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他雙腳一軟,直接跪趴在了水面上。這水之於他們彷彿隔了一層薄膜,雖則不會將他們吞沒,然而卸開了自身聊以把持身形的靈澤以後,便再也沒有一絲可著力處能循。紫衣人有氣無力地趴於其上,隨著水流的晃動而輕輕漂浮。他額上滲出了虛汗,強撐著意識盯向河淵深處,卻在不期然間,看到鏡面彼端的自己身後,又伸出來了一根新的藤蔓。

男人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它悠悠哉哉探下頭去,悄然無聲下,一擊刺穿了水中自己的胸膛。

沒有沾染一絲汙垢的枝葉直伸到前,那纖細曼妙的銀色脈絡纖毫可見,就停在他的鼻尖。

鮮血滾落進淵流,攪碎了這煞人的波光,但也僅僅一息。

下一刻,彌散開來的血色便被無垠的黑暗吸入肺腑,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紫衣人感到自己的神識開始慢慢渙散,他的脖頸上泛起了潮溼的涼意,耳畔有蛇類吐信的嘶嘶低吟。

“嗒、嗒……”

他聽到了踏水而來的腳步聲。

金紋錦靴就停在他的眼前半步之遙。

他努力地想要仰起頭來,卻只能夠達到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好在,還有淵水的反光。波紋之下,倒映出了來人清晰的身影。然而,這方幻影較之水中的其他虛像,卻又顯得有些過於真實。錦羅玄衫,金雲牡丹,仔細瞧去,甚至能將其上繡工都看得一清二楚。相比之下,彷彿這人立於水面之上的這段身軀,才是被水鏡折射出的一闕蜃樓。

紫衣人的目光漸漸虛化。

朦朧之中,他聽到了被雲霧繚繞起來的幽語。獨屬於少年的清冽音色,裹著一縷青煙自天邊飄下,卻又好像近在咫尺,就響在他的耳蝸。漫不經心的語調,淡漠得沒有一絲起伏,是在命令他——

“你什麼都沒看見。”

這廂,紫衣人徹底暈死在了自己沒有血色的血泊之中。另一邊,他的同伴娃娃臉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如今四仰八叉地仰躺在水面之上,隨著水波不時地來回晃動幾下。雖然瞳孔大張,但雙目無神,早就已經不省人事。

他的腰間還纏著一隻蟒蛇大小的巨螣,通體銀白,只一雙眼睛顯出琥珀的色澤。

它如今盤在娃娃臉的身上,正一副愜意的模樣,開開心心地在衝著娃娃臉嘶拉嘶拉地吐信,頗有些耀武揚威的得瑟意味。然而,站在一旁的溫吟可就沒有這麼好心情了,他摩挲著手上的小銀箭,粗糙地那麼感受了一下,臉色就不由得又向下沉了一階。

果不其然,這玩意兒又雙叒叕不聽話地直接把人家的修為給吸光了!!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談戈:“………………”

如果不是這處被水圍起來的弧面根本沒有出口,他肯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的未來一片愁雲慘淡,偏巧這個時候,溫吟像是終於想起來還有這麼個人一樣,忽然分過神來看了他一眼。

談戈:“……”

他背上都驚出了一身冷汗。結果,對方只是開啟了自己的乾坤袋,從裡面掏出了一支斑駁的竹簡,抬起手來向他揚了一下。

“你留的?”

那片竹簡之上並沒有署名,只寫了四個大字:

小心謝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