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螞蟻沒開口,但臉上的糾結顯而易見。第二天,發生了一件事,讓凌音暫時忘記了這件事。她奶奶住院了,胰腺癌晚期。
怎麼會呢,她前幾天還特意為了她蒸了一大鍋肉米飯呢,怎麼會突然就病倒呢?坐在計程車上,凌音心口堵得難受,但就是哭不出來。
她的奶奶,可一直是個女超人啊。她的前半生在自己的孩子身邊飛來飛去,後半生在她的孩子的孩子身邊飛來飛去。
前段時候突然從大姑家回老家了,說是想那些街坊鄰居了,一定要回去住段時間,誰叫也不去。
所以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嗎?就像不想其他拖累兒女的父母一樣,發現自己病了的同時她就放棄了治療,也終於可以心安理得地在生命的最後旅程為自己活一回了。
如果不是大姑放心不下時常去探望,發現她暈倒在了灶臺前,就憑她的那些大爺叔叔們,想起來去看一看的時候,奶奶估計都自己爬起來了。她肯定會隱瞞病情一直到實在撐不下去的那一天,然後把他們都叫回來,見上最後一面,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作為極度重男輕女的一個村,生個五個兒子的奶奶在婆婆面前非常有地位,但卻阻攔不了他們娘倆對兒子們溺愛,對唯一的大女兒冷漠。
說她沒有受到這樣思想的影響是假的,畢竟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對她進行耳濡目染式的教育。但不同於其他人,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六個孩子她一樣疼。
沒想到等孩子們都長大了,被指望來養老的兒子們都推三阻四,反而是一向不受寵的女兒擔起了贍養老人的大任。可儘管如此,爺爺還是一如既往地偏袒他的兒子們,認為女兒做的那些理所應當。
但奶奶不一樣,她心中傾斜的天平漸漸擺正了。孫子們有人疼,她就把更多的關愛放在了孫女身上。
如果不是她說什麼也要供凌音上學,她連高中都讀不了,更別提大學了。想到這裡她溼潤了眼眶,又趕快調整好情緒,醫院快到了,她不想讓奶奶看到她哭。
奶奶半睜著眼睛,雙眼無神,精神狀態很不好,看著病床前的人,支撐了沒多久就睡著了。
看著她這個樣子,凌音才真正意識到奶奶是真的病了,是很嚴重很嚴重的病。凌勝利從旁邊拍了一下她,把她拉到了醫院附近的一個小飯館。裡面人很多,曹秀娟硬是用眼神逼走了一桌人,讓他們坐了下來。
他們也是剛坐火車趕過來,凌音以為他們餓了要吃飯,隨便要了幾個菜。凌勝利一如既往地縮著脖子不說話,曹秀娟的目光一直在她臉上轉來轉去,看了好幾眼凌勝利後,才開口說:“醫生說你奶這病是晚期了,治不好只能白花錢,所以他們弟兄幾個商量了一下,乾脆不治了,回家吃點兒喝點兒好的,我們娘幾個好生伺候著,能多活幾天是幾天吧。”
凌音聽著,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姑姑同意了嗎?”
“問題就是你姑姑。”曹秀娟說,“在咱們縣醫院查出來這個病,我們就商量好這麼辦了,可是她硬是找關係把人弄了潭水來,你看你奶奶坐了一路車累得那個樣,要我說人老了經不起折騰,這樣一來一回的半條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