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他身軀猛地一軟,倒向邵箐身上,邵箐倒退一步,勉強扶住。
魏景重重喘著氣,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邵箐身上,手裡的劍已經拿不穩,“哐當”一聲落地。
他本是強弩之末,爆發後力竭本在邵箐意料之中,她撿起一柄劍,還有當柺棍的樹枝,架著魏景,與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響箭放了出去,敵人正往這邊趕來,邵箐知道,但什麼黑衣人藍衣人的,她也不想管了,橫豎這條命是撿來的,老天爺既然不是真心給,那就要回去吧。
二人跌跌撞撞往前走,風捲著雨水撲面而來,腳下一滑直直滾落高坡。在臀部重重落地的一剎那,邵箐忍不住罵了一句,但她還是立即抱著魏景,護著二人頭部,“咕嚕嚕”往下滾。
……
“譁,嘩嘩……”
一路滾落長長的坡地,萬幸沒有遇上凸起的石頭,最後邵箐二人重重地撞在坡底一叢低矮的灌木上,碾壓過一大片灌木,最後被一截乾枯的樹幹攔截下來。
邵箐後背正中樹幹,魏景重重撞在她胸腹處,她一時只覺心肝脾肺腎都快要被壓得吐出來了。只痛呼一聲後,她一時也顧不上這些,推開魏景,連忙支著身體勉強坐起。
她滾落一半時已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嘩嘩”的好像水流聲,當時沒顧上,如今急忙引頸四顧。
坡底是足有十數米寬的荒草地,再過去左邊一直往上是低矮的樹木,密密麻麻的;右邊則是高高低低的奇巖怪石,最高的三四米,最矮也有人高,只分布並不平均,露出好些大缺口。
水聲正是從樹木岩石後傳出來的,而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大的缺口。
“夫君,我去看看。”
對勉強睜開眼睛的魏景說了一句,邵箐爬起來,奔至缺口處探頭一看。
她登時愣住了。
只見樹木怪巖之後,是一垂直崖面,往下二三十米,竟是一浩瀚江面。
滔滔黔水,寬達五六十丈,貫穿連綿山嶺,暴雨致河面升高,奔湧湍急,泛黃的河水拍打著河岸巖壁,捲起浪花,發出急促的“嘩嘩”聲。
邵箐跪倒在地上。
堅硬冰冷的巖面隔著薄薄衣料,寒意侵襲她的膝部。
這算什麼?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天要絕人?
邵箐重重地喘著氣,仰頭看天空陰雲密佈,都這麼努力了,還不能活下去嗎?
江風捲著雨點,橫著拍在她的臉上,“噼裡啪啦”地直生疼,她心中陡然一狠。
橫豎都是死,既然這樣,何不一拼?!
她寧願葬身大江,也不受吻頸之痛!
最多一死罷了,沒什麼是不能豁出去的。更何況現在這情形,前者生還機會甚至還要高於後者。
邵箐突然就鎮定了下來,她迅速站起,回到魏景身邊。魏景已經扶著樹幹坐了起來,他喘了兩口氣,低低問道:“是黔水?”
“是的。”
邵箐將他扶起,蹌蹌踉踉行至那怪巖缺口,安置他坐下。又迅速回頭,用劍割下幾條長長的軟藤,將魏景方才依靠的那截半枯的樹幹綁住,用力往這邊拖。
她不知這是什麼樹種,但明顯已被狂風從坡頂吹折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稀疏的枝丫已經乾枯甚至腐朽,她不用費多少力氣就削乾淨了,只剩頗為筆直的一截一人多高的樹幹。
邵箐固然抱著寧死決心,但不到最後一刻,她是不會放棄掙扎的。裁下布條將自己和魏景的臂膀牢牢繫住樹幹,那柄劍也綁在上面,最後又加了軟藤做保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空響箭連續炸響,等邵箐最後將樹幹推至最邊緣的時候,眼角餘光已見坡頂樹木搖晃,點點黑色的身影激射而出。
她扶起魏景,一手抱住他,一手緊緊圈住樹幹,“夫君,你怕嗎?”
魏景一直看著她的動作,布條軟藤綁他的臂膀,他也沒有任何抗拒,低頭盯著那張慘白的臉,他道:“不怕。”
“好。”
邵箐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要死我們就一起死吧!”
同生共死麼?
原來,在窮途末路的今日,他終究還有一個可以託之於後背的同伴。
魏景手臂也盡力收緊,“好。”
黑衣人已疾奔將至,幾抹幽蘭銀光激射而來,邵箐冷冷盯著他們,用力往後一仰。
“砰”一聲巨響,二人縱身滔滔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