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暄一怔,含糊其辭:“大約是袖子斷了罷。”
晚只道他所言非虛,忖道:“少閣主的袖子斷了,自然有婢女為他縫補,為什麼要由這個人去安慰陳家小姐?難道他是個技藝出眾的裁縫麼?可是他的手這麼粗大,怎能是個好裁縫?”
段暄見到她臉上好奇迷茫的神色,便知不妥,不欲她再聽這些人說下去,急急付了茶資,拉了少女便走。
不多時來到城裡,晚東張西望,正指著不識的東西向段暄虛心求教。
身後遙遙飄來一個聲音:“段賢侄,許久不見,風采更勝從前。”
街旁簾櫳微揚,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懶洋洋地伸出來,簾後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容,他的年紀已然不輕,眼角下布著淡淡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是春水般明亮,彷彿裡面儲著兩尾小小的活魚一般。
段暄一抱拳,微笑道:“顧和前輩容儀稱絕江湖,段某豈及萬一?”
晚眼波流轉,仔細地打量了那人一番,不滿地晃了晃段公子的手掌:“段大哥,你為什麼要說假話?這人的容儀,怎及得上你?”
那被稱作顧和前輩的人臉上正笑眯眯的如沐春風,聽了這話,猝不及防地一陣猛咳,強笑道:“咳咳,額,段賢侄,你在哪裡遇到這麼個小姑娘,性子真是……真是爛漫得緊。”
段暄無奈地低下頭來,叮囑道:“阿晚,審美是個見仁見智的事,以後不可當著他人之面這麼直言無忌。”
顧和揹負雙手踱了出來,眯著眼打量晚片刻,展顏笑道:“不要緊,這鮫人小姑娘性情爛漫,儘可直言不妨。”
晚大為驚訝,忍不住低頭瞧了瞧,自己化出的人腿並無異樣,他怎能知道自己是鮫人?
顧和看出她眼底迷惑,笑道:“姑娘不知,在下這雙眼,無論看誰,立刻就能知道他身份來歷,病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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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和一眼便瞧出晚的身份來歷,少女頓生膜拜之心,學著段公子平時對人行禮之態,抱著拳一臉肅然:“前輩的眼光真是太厲害了!”
顧和“哈”的一笑,從懷裡掏摸出一把摺扇,很風流瀟灑地扇了起來,臉上表情十分受用。
眼前人是崑崙掌門的故交,一代聖手素稱醫國,在江湖上貫徹了四十餘年的風流美名,段暄作為後輩,向來很得他的賞識。
顧和常說段暄這孩子處處都好,就只一個毛病,為人太過清肅,這麼好的先天條件,眼見著江湖上繁花似錦美人無數,竟不懂得加以利用。風流老前輩常常為此長吁短嘆,恨不能親手將他教成一個浪子。
此刻見他竟牽了個鮫人少女,心想這孩子兩年不見,很開了一回竅,竟連人魚都騙上了手,果然不負老子一番賞識。
如此這麼一想著,顧和瞅著段公子的眼神越發和藹可親起來,招呼他道:“來,隨我到店鋪裡坐坐。”
剛到店裡,段公子不禁啞然。
顧前輩竟在這裡開了一家脂粉鋪,女子們去了一撥,又來一撥,胭脂香氣不斷飄來。
老風流負手在旁眉飛色舞地瞧著,十分得趣。
段暄微笑道:“前輩妙手回春醫術了得,為何不開個醫館,卻開這樣的店鋪?”
顧和只管把頭來搖:“你懂什麼?看病救人,血淋淋的太也氣悶,如何比得上在這脂粉鋪裡,看盡天下美人?”
說著饒有興致地瞥了嬌怯怯偎依在段公子身旁的晚:“你這小姑娘是從哪兒拐來的?一條小人魚竟然長成了仙女模樣,難得,難得。”
晚忙道:“段大哥沒有拐我,是我要跟著段大哥,顧前輩,您別誤會他。”
顧和一怔,哈哈笑道:“啊喲,老夫年輕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知情識趣的美人兒?”
小公主初入人間的脂粉鋪,只覺滿眼新奇,開啟一個胭脂盒子聞了聞,清香撲鼻,拍手叫好,又見另一個小木匣雕刻得更為精緻,忙棄了手中盒子,開啟小木匣來瞧。
段暄無奈地嘆了口氣,抱拳道:“前輩,阿晚這孩子被我寵壞啦,半點也不懂人情世故。凡是她開啟的盒子,晚輩都會買下來的。”
顧和不緊不慢地搖著摺扇,扇面上三兩繁花畫得疏落有致,頗有意趣:“有趣,你這孩子從前端嚴持禮,便是你師父,也怕你三分,怎地如今耳朵變得軟起來了。”
他念著同崑崙掌門一場知交,又存心要瞧瞧段公子的變化,極力挽留二人留宿。段暄卻不過面子,又見少女跟著店鋪裡的夥計調弄脂粉,正是高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