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師父之意,誠誠懇懇地道了謝,見他揮手命自己退出,便行禮辭去,瞥見姝羽的背影,心頭微微一震,沒來由的一陣不安:“為何我見到師妹的背影,總覺得……總覺得……”
雲鶴子眯著一雙鋒銳如刀的眼,目送著他的身影,直到一襲白衣消失在長廊盡頭,才緩緩收回目光:“姝羽,你所言可是真的?”
姝羽將手中的古書放在他的桌案上,唇邊仍保持著濃淡適宜的笑容:“女兒不敢欺瞞爹爹,您看,藏經閣的古書早有記載:滄海之淵,有明珠存焉,質如琉璃,色蘊蒼藍,活白骨,定死生,名為‘滄月珠’,乃是鮫人族的至寶。”
雲鶴子望著書上記得清楚的文字,沉吟道:“就算鮫人族有這樣的珍寶,也未必在那小人魚的手裡。”
姝羽眼底浮現出一絲狠厲的光芒,笑容莫名多了幾分邪氣縱橫的魅惑:“爹,我從流華閣那裡就一路追蹤段師兄,在梨花林外親耳聽到,這小人魚對段師兄說,滄月珠就在她身上,師兄若是想要,只需向她討取,她自然乖乖兒奉上,哼,說起來,這條人魚倒真是痴心妄想,竟瞧上了段師兄。”
雲鶴子嘆道:“暄兒的容貌風姿傳承自他的父母,當年的琴幽,就算是冷冰冰不苟言笑,也叫人見了便傾倒,何況……何況段顏白的皮相,縱然是我,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他們的孩子,自然是叫世間女子動心的,別說那天真的小人魚,你不也對他埋下情根麼?”
姝羽指甲上劃,在暗黃的書頁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咬唇道:“爹,我只是不服,明明是我認得段師兄在先,我認識他整整七年,他卻始終拒我於千里之外,這人魚和他相識不過數月,卻叫他這般傾心,我……我好恨……”
雲鶴子臉上的皺紋跳了一跳,平增悽苦意味:“這世上的事,哪裡能分什麼先來後到?”
段暄回到房內,只見晚正坐在桌案旁,毛手毛腳地握著一支毛筆寫字,見了他回來,甜甜叫道:“段大哥!”
段暄緩步走近,在她臉頰上拂了拂,微笑道:“在做什麼?”
晚有些羞赧地道:“我在學著寫你們人類的字,只是不認得,寫得不好。”
段暄拿起那張宣紙,見她寫得歪歪扭扭,好像一群蝌蚪曲折遊動一般,忍俊不禁,笑道:“我教你寫。”拿著她握著毛筆的小手,在紙上點橫撇捺,寫下“段暄”、“晚”的名字。
晚見他的字跡骨秀神勻,清妙飄逸,不禁羨慕不已,讚道:“段大哥,你寫字真好看!”
段暄含笑道:“不要緊,你若喜歡,我便慢慢教你。”微一沉吟,握著她的手,寫下一首王維的詩來。
晚只覺他立在自己身後,俯身下來,溫熱的身軀近在咫尺,幽微的香氣不斷飄入自己的鼻端,不禁有些心猿意馬,耳邊聽到他低聲在教自己念那首詩,卻全不曾留意他教的是什麼內容。
段暄教罷,忽見她軟綿綿地倚靠在自己的左臂上,顯然神思不屬,怔了怔:“阿晚,你可有聽到我說話?”
晚俏臉暈紅,將腦袋埋在他懷裡,含羞不語。
段暄無奈,輕撫她烏黑的秀髮,低聲道:“你若這般依賴我,將來成婚了,豈非更是一刻也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