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一怔,語調更沖和了些:“蘇侯爺客氣。”目不斜視地向前走,擇了位子坐下。
蘇斐注目他的背影,不鹹不淡道:“我不過叫你一聲嫣嫣,沈掌門在一瞬之間,對我動了七次殺機,當真是,有趣得緊。”
高手之間,講究望氣,蘇斐的武功果然和他是一流的,彼此把對方看得通透,不像她這等角色,茫然不覺蘇斐口中的殺機表現在何處。
但記憶裡的沈昀一向是個溫和典雅的人,喜怒都斟酌著分寸,突然間動了殺念,她只覺得,這不是個好兆頭。
徐世子拍拍她的肩膀,滿臉興奮:“你認得沈掌門?”
沈公子才和她打了招呼,人人眼裡見得,她只得點頭。
徐世子更興奮地道:“聽說沈掌門文武雙全,寫得一手好行書,你介不介意幫我向他求幅字。”生怕她拒絕,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連晃了幾回,在蘇斐青著臉的幾番眼神警告後,終於戀戀不捨地鬆了爪子。
沐嫣察覺到手中多了一樣冰冷物事,低頭一看,掌心中躺著一塊清亮柔潤的玉,登時折了風度,沒了骨氣,順口就道,自家兄弟不要客氣,這點小事,自然給你辦得妥妥的。
小公主又鬥一場,香汗淋漓,扔了兵器跑下臺,向沈昀一望,撇了撇嘴:“沐姐姐,你的眼光比我可差遠啦!這人生得這麼秀氣,哪裡比得上吳嘯天英雄豪邁?”
好傢伙,莫非她對沈昀的心思已經這麼明目張膽了?連這不諳世事的小女娃都看了出來。
小公主撇嘴繼續作不屑狀:“這個沈昀見了你,那麼淡淡的愛答不理,換作本宮,定要揭了他的皮。”
話音沒落,小公主張大了口,嘴裡像被塞進兩個雞蛋,合不轉來。
臺上和她打了數百招的峨眉高手被沈昀一揮袖,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飛了出去。
沈懷照雖年輕,但掌門的位子坐得正大光明,打起架來著實是一把好手,難尋三合之敵。沐嫣瞧著一排排的人飛上去,又一排排地囫圇滾下來,內心十分欣慰,心情像老母親見了孩兒考中了狀元,洶湧又慈祥。
徐世子詫異道:“聽聞沈掌門耽於棋笛之技,不想武功這麼高。”
蘇斐語氣淡淡的:“不知他這次回來,意欲何為。”
沐嫣和徐世子同時一怔,異口同聲:“回來?”
蘇斐自悔說急了,笑了笑,並不答言,捧著一碟酥糖吃得專心。
沐嫣對他的脾氣摸得熟慣,知道這小侯爺心裡什麼都有數,面上卻常裝得一問三不知,並不再問。
龍華會圓滿結束,選了一批高手出來,沈掌門出乎眾人所料地出現,不出眾人所料地奪了魁,小皇帝很滿意,在慶雲殿大宴群臣、群雄、群狗熊,筵開綠椅,人倚紅妝,別有一番風流富貴氣象。
沐嫣本著一諾千金的原則,要為徐世子求得沈昀的一幅字,但沈昀此刻受小皇帝器重,風頭無兩,群臣揣摩皇上的意思,絡繹圍在沈昀身畔,連根針也插不進去,遑論是她。
小皇帝笑眯眯:“沈卿,朕前兩日還記掛著你,沒想到你今日竟來了,朕心甚慰。”
沈昀行禮道:“山野之人,本不應上達天聽,但皇上見召,不敢不至。”
小皇帝瞧神色更是喜歡:“沈卿,你何必自謙是什麼山野之人?咱們……”
沈昀一聲輕嘆:“皇上,往事如煙。”
小皇帝改口道:“沈卿武功高強,又知書達理的,朕十分欣賞。”
徐世子扇子上的玉墜兒晃個不休,低聲道:“啊喲,皇上這意思,莫非是瞧上了沈卿。”
果聽小皇帝道:“沈卿,朕雖年輕,但也勤於政事,一心當個好皇帝,且又生得不錯,不是那蠢笨的濁物。”三言兩語,說得入港。
徐世子扇子一收:“老蘇,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昨兒我見皇上的袖子有些破,還道皇上節儉,原來應在今日。”
不由得追思道:“不過斷袖一道,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想當年我還不到七歲,在林閣老家的後花園裡見了他的小公子,真是粉妝玉琢一般,若不是林小公子性子冷傲,聽了我誇他生得美的話,順手拎了個茶杯就給我一下,打得我差點破傷風,本少當年就斷了袖。”
他憶古撫今,神色悵然,卻聽小皇帝續道:“朕的妹妹玉羨公主今年十八,芳華之年,容貌又美,朕有意將他許配給你,沈卿意下如何?”說罷凝眸相看,大有期盼之意。
沐嫣不待沈昀答話,搶著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