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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說道:“罷了,我本也不願出門,隨口一說。”

這聲像嘆息般的罷了讓陸有矜瞬間湧出衝動,他心道,總不能躲藏一生一世,阿臨好不容易想和外人打打交道,我又怎能畏首畏尾,誤了他的心願。再說,我總能暗中護著他。他有了主意,反而認真道:“你要想試試就來吧——白等幾個時辰是常有的事兒,你受得了這拘束。”

過了幾日,陸有矜就和謝臨一同把桌子安置到趙家白兔針鋪對面——那裡沿街搭了一溜兒涼棚,相隔兩米就有一張桌子,每桌後頭都坐著一個男子,等待接抄抄寫寫的活兒。

陸有矜悄悄給了趙家掌櫃和周邊書攤銀兩,讓他們多加關照。又在親衛府的下層兵士裡精挑細選了兩個人,讓他們寸步不離守著書攤,一有訊息就來尋他。

安頓好謝臨,陸有矜心事重重的去親衛府裡當差。

章家日漸失寵,親衛府最近人心浮動。馮聞鏡多次向他透露要除掉京城周邊的匪患,都被他以準備不周,怕打草驚蛇遮掩過去了。

太子……怎麼才能悄無聲息的保住太子呢?

那幾個男子見新人過來,便都齊齊回頭審視,這是來爭搶飯碗的人,他們雖拿了錢,但心裡多少還會牴觸。

謝臨垂著頭,不去和他們對視。只拿起湖筆在紙上寫柳公權,他多日不曾握筆,況且除了練字初期,他幾乎沒碰過楷體。陸有矜說京中的書寫攤子寫家書訟狀都用楷體,因此他怕自己手生。不到半個時辰,他便覺照本宣科甚是沒趣,筆下也散漫起來,開始塗塗畫畫。

謝臨寫累了,直起身子四處觀望才發現這兒的生意可謂極其慘淡——寫字的比顧客多出好幾個,大部分人都無所事事地把宣紙捲成扇子的形狀,呼呼亂扇。

因為沒客人,就難免心煩意亂。再加上日頭越來越高,謝臨只覺得脖頸粘膩,呼吸都困難。

街頭賣冷食的小販揚聲叫賣著:“冰雪元子荔枝膏。統統兩個銅板嘍。”

謝臨拿了兩個銅板走到張著的青布傘下,把錢遞過去。

那人從木桶裡拿了碗晶瑩剔透的雪泡豆水兒,囑咐一句:“客官,這碗喝完可是要還的喲。”

謝臨擦了把汗,指指自己的寫字攤:“我在那邊兒喝,喝完給你送來。”

說罷,就雙手珍而重之地端著小碗挪回自己的寫字攤兒。冰過的綠豆水清涼爽口,喝一口下去,五臟六腑的邪火都被平息了。不多時,一碗雪泡水就見了底,謝臨撓撓腦袋,又從袖中摸出兩個銅板買了份冰雪元子,小口小口抿著吃冰。半日過去,別說掙錢,倒是把帶來的幾個預備找零的銅板花了個精光。

日頭逐漸移到正中,腳下的地面都在冒著熱騰騰的暑氣,要把人烤蔫。為生計所迫的人們依舊站在毒日頭下,連聲叫賣著自己攤位上的玩意。

寫字的那幾人掏出乾糧,湊在牆跟底下一起噎幹饅頭,即使走兩步就有冷飲,他們也沒有一個人肯掏出兩個銅板去買。那個賣冷食的小販,自己喊得口乾舌燥,也沒有喝一杯冰過的水。

謝臨不由地嘆口氣,生計,不是遊戲人間,是真真切切地用盡全力咬緊牙關。他總以為自己是受了磨難的人,可現在出了門,親眼看見芸芸眾生辛勞。倒恍惚了——若一時的起落和切膚之痛是苦難,那一朝一夕的奔波忍耐又算什麼呢?平凡人的勞苦,就可以在權貴的起落前輕描淡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