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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瑤聽聞姜靈洲來了,竟然止住了抽噎。她茫然抬起頭來,四處張望著,道:“競陵王妃來了?小世子帶來了沒有?讓本宮瞧上一瞧!他與吾兒日後乃是堂兄弟,自當守望相助……”

姜靈洲蹙了眉,腳步止住了。

她想到從前把蕭逾璋抱來時,陸之瑤那羨慕又落寞的神情,心底不由微微一涼。

她日後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帶蕭逾璋來宮裡了,免得讓陸之瑤見了,生出什麼事端來。

“皇后娘娘,精神頭如何了?”姜靈洲上前,問道。

陸之瑤痴痴抬起了頭,眼淚尚殘在眼角。她面色蒼白,眼下一圈烏紫,形容憔悴如野鬼。此刻,她抿著唇,綻開一個悽楚的笑來,問姜靈洲:“競陵王妃,你看到本宮的孩子沒有?他方才還在這兒,嚷著要本宮來抱呢……”

明明不曾有孩子,卻說得如此真真實實,彷彿真有個所謂“孩子”在這宮殿裡似的。

姜靈洲有些發寒。

這陸之瑤看來是真的瘋了。

“皇后娘娘怕是有些睡糊塗了,還是好好休息一陣吧。”她不想多留,只覺得這宮裡冷風瑟瑟,嚇人得緊,便快步出了陸之瑤的寢宮。將太醫召來仔細問一陣後,得知這皇后確實是有些神智失常了。

一個瘋癲女子,又怎能為一國之後?姜靈洲回了王府,與蕭駿馳商量一下,便只能讓陸之瑤摘了后冠,老老實實捧交到嫡姐陸之若手上。

那陸之若懵懵懂懂的,還不曾明白庶妹把她叫來宮裡到底是為了什麼,就忽而搖身一變,成了攝政王府抬起的皇后娘娘,一時間又是喜、又是憂。

冊封新後之日,西宮內華彩紛呈、金臺映鱗,盡彰皇家儀派。陸之若身披正紅後帔,曳一襲雲紋鳳袍,立在大殿裡,髻上珠光如閃翠微。然而這大殿裡雖輝煌非凡,卻並見不到蕭武川的影子。

新後陸之若的心底,微微有些不安。

——陛下的身子,已病弱至瞭如斯地步麼?

這是安平七年的秋日,太延城外的滿山青葉都轉了燦燦的金。涼風已至,滿城飄葉。

因陛下已經許久未上朝,朝廷上下、百官民眾皆在心底暗暗猜著,陛下怕是熬不過這個冬日了。

待那北方的嚴寒倏然而降,滿城皆是凜冽嚴霜寒雪,陛下又怎麼撐得過去?

雖並無人敢明說這話,可私底下,所有人都已明瞭了一件事——眼下最為重要的,便是討好那手握重權的攝政王。如今陛下無子,又身患重病,毫州王身死,再也無人能與攝政王一爭這帝位。日後,他定然會登上那皇位,只不過是早與晚罷了。

太延城便猶如一潭表面無波的靜水,水面下卻翻湧著極是險厄的巨渦。

姜靈洲也猜,蕭武川是撐不過去了。

私下之時,她也問過蕭駿馳這事當如何處置。蕭駿馳答:“還能如何處置?順其自然便罷。”

於蕭駿馳而言,蕭武川生或者死,並無多少不同。蕭武川活著,他可隨時還政給蕭武川;蕭武川若死,他便受了皇位,重續蕭家之輝。

秋葉飄落,天氣漸冷。太延的冬日,終於來了。第一場薄薄初雪一下,滿城便披了淺淺素白,如一件仕女輕薄紗衣。那巍巍西宮,也披銀戴皎,彷彿裹了一身月華,愈顯壯闊浩大。

攝政王府裡,姜靈洲與幾個婢女繞著黃銅小爐圍坐著,一邊暖手,一邊細說著府裡年關的事宜。蘭姑姑有意讓她學一學這些事兒,便只在旁邊指點。

幾個婢女俱是穿了新裁的厚實冬衣,一團紅綠嬌俏,極是可人。

“待過了年,蒹葭也到了魏國女子出嫁的歲數了。那時,我便替你仔細挑揀一個夫婿,再讓蒹葭風風光光嫁出去。”說完了年關之事,姜靈洲提起了貼身婢女的婚事來,“總不能把你扣在我身邊一輩子。蒹葭喜歡怎樣的兒郎?不妨與我說道一番。”

蒹葭微蹙眉心,道:“奴婢願伺候王妃娘娘一輩子。”

“哪兒的話?你日後還要照料自個兒的孩子呢。”姜靈洲握了她的手,笑容綿軟,“且你就算是嫁了人,也可隨時回我身邊來伺候。競陵王府何愁養不起一個蒹葭?”

一番話,令蒹葭心底又是酸澀又是歡喜,眼角不由有了淚意。

就在此時,為霜撩了簾子,頂著一身風雪進來了。她見了一禮,道:“王妃娘娘,西宮裡來了話,說是陛下請您去賞雪呢。”

“……陛下?”姜靈洲有些疑惑,“為霜,你不曾聽錯吧?”

“是陛下請您呢。”為霜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