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撰錄青簡的太史得召,提心吊帶地驅著馬車,穿過滿是巡邏兵衛的西城,入了宮,又到了含章殿。
“太史,若要你來記這安平七年的謀逆之事,如何書之?”
太史望著珠簾後那隱約的帝王身形,戰戰兢兢道:“臣須有筆墨紙張,才可下筆。”
“來人,奉四寶。”蕭武川咳了咳,道。
有了紙墨筆硯,白髮蒼蒼的太史撩了袖袍,提起筆來。雖沾了墨,卻遲遲不下筆,只在心底盤算著事兒。
身為太史,便當明載君王一言一行;若是為了活命,便肆意修注謀改,則不配為太史。如果今日他得罪了這帝王,命喪於此,也不知家中那幾個孩子可會頂替上來,繼續明書撰錄?
“安平七年,毫州王率祆教餘部叛亂……”老太史落了第一筆,口中道。
“且慢,”蕭武川制止他,道,“朕要你,隻字不提毫州王。只書‘祆教叛亂’,不寫蕭飛驌如何作為。朕怕後世予他一個神雄梟猛之號,因而只想要他消匿無蹤,滴水不留。”
——誠然,他心本稚,只能做出這般幼稚之事來。
蕭飛驌意欲登上帝位,成就千古佳名;那他便要史官再也不提這毫州王,要蕭飛驌於青史之中再尋不到蹤影;更要後世之人提起蕭飛驌時,只得茫而詢聲,問“此為何人?”
這便是他現下唯一的報復了。
作者有話要說:蕭飛驌對蕭駿馳道:如今四地教眾皆起,不為旁事,只為除掉你這為非作歹、為所欲為之奸王!
蕭駿馳:【試探的】為……為所欲為?
蕭飛驌:為所欲為!
蕭駿馳:為所欲為!
蕭飛驌:為所欲為!
……(省略n個迴圈)
蕭武川:【嘔血】你們玩個捶捶的成語接龍!還打不打了!不打我就領便當了!
平朝雲
毫州王撤出太延後, 便自號為祆教首領;無數信眾,皆對其頂禮膜拜。主祭費木呼跟著一同撤出太延,再安定下時,已身在毫州。
費木呼本性好奢,吃用俱要用上品。可一路奔逃, 毫州王卻並沒有如前一般以貴賓之禮待他, 反倒頗有些不耐煩。費木呼若是要想讓教眾做些什麼,竟然還要再問過毫州王的意見方能動手。如此一來, 費木呼心底極不是滋味。
——從前便是祆教沒落了, 他也是祆教說一不二的主祭。這毫州王雖與他是一道人, 可明面上還是撇的清清楚楚;然現在這毫州王堂堂正正地做了祆教之首, 讓他費木呼的顏面落去了那兒?
到時候,王位沒了著落, 還要白白賠上這偌大祆教家底!
想到此處, 費木呼便覺得心底氣極。他不由便去找了毫州王, 勸毫州王莫要冒進, 立足於毫州便好。這毫州雖小了一些,卻確確實實是蕭飛驌自己的地盤,蕭駿馳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手伸進來的。
蕭飛驌聽了,哈哈大笑,道:“主祭何時也如此畏首畏尾了?毫州雖好,可終究不及太延好。本王早晚是要回去的。”
費木呼聽了,氣不打一處來。
他出了蕭飛驌的書房,便向地上啐了一口, 用胡語罵罵嚷嚷地說了些什麼。
這毫州指不定哪天就被競陵王打下來了,蕭飛驌還做著皇位大夢!要是祆教不曾被蕭飛驌牽扯入皇位之爭,興許現在還是魏國國教,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