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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夜,太后去了的訊息,便隨著那初夏之雨,傳遍了太延。都說房太后憂思難安,積慮成疾,在去靜亭山的路上便追隨先帝而去。陛下感懷太后養育之恩,以厚制發喪,諡以“恭德貞溫懿翊順化皇后房氏”,待停靈過後,就與先帝葬於同陵。
毫州王蕭飛驌自朝上歸來,不由在格爾金面前冷笑了一聲。
“果真是個無知婦人,最後將自己也賠了進去。”他在桌案前坐下,呷了口茶,又轉向格爾金,道,“本王早說過,不該與這婦人聯手。若是聽信了她無知蠢言,怕是此刻已被我那三弟一網打了個痛快。”
格爾金連忙道:“王爺英明。”頓了頓,格爾金又說,“且王爺這府中內鬼還未被抓出,貿然出手,唯恐被人捉了把柄。此次王爺按兵不動,那人也得無功而返。”
“正是。”蕭飛驌低笑了起來,道,“此人埋藏如此之久,可不就是在等一個大好時機?”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聽聞婢女怯怯來報,說毫州王妃又去平側妃的院子裡找麻煩了。蕭飛驌一聽,便有些腦仁疼,對婢女說:“叫王妃穩重些!她再找朝雲不痛快,本王便把她休回何家去。她不是最怕本王休妻麼?有這功夫,不如和陸家那皇后多多走動。我看她最近倒是心思活絡得很。”
婢女嚇了一跳,又唯唯諾諾地回去稟報了。
蕭飛驌也只是說來嚇一嚇何宛清罷了。這上了名譜的王妃,哪是說休就休的?要是真想與何宛清一刀兩斷,還得多哄一鬨宮裡陛下。
想到此處,蕭飛驌便理了下衣襟,對身旁侍從說:“備車馬,本王要再去宮中。”
蕭飛驌本想著,太后離世,西宮裡必然一片期期艾艾。誰料這宮裡雖然處處揚了白緞,宮人們也作一身縞素,含章殿裡卻依舊是鶯紅燕翠、金玉如常。蕭武川召來了歌博士與樂女,徹夜管絃不歇,熱鬧如不夜天。
蕭飛驌至含章殿時,蕭武川正翹著腳坐在椅上,摟著謝美人,神態懶散地喝著酒,竟一點兒也不見哀傷之態。
“二叔來的正好,”蕭武川一見蕭飛驌,便露出個輕浮笑臉來,“二叔許久未陪我喝酒了,今夜定要不醉不歸。如鶯家裡貢來的這‘千年春’,滋味真是好極、好極。”
蕭飛驌不由微微蹙了下眉,很快又如常道:“太后方去,陛下還是莫要如此為好。”
“人生苦短,不更應及時行樂?在這西宮裡,可是不知何時就會去了啊。”蕭武川不以為意,笑著朝蕭飛驌招了招手,“二叔怎麼也變成這幅嘮叨模樣了?”
蕭飛驌雖早就明白他是個荒唐性子,此刻卻不由心底一沉。
——幸而此子貪於美色享樂,不成大器,否則,必有後患。
蕭飛驌正想說自己來意,抬眼一望,卻見謝美人身後侍立著一個婢女,年輕姣美,模樣極是眼熟。他仔細打量一陣,忽然恍悟此女乃是房太后身旁的宮婢絳春——房月溪這才身死,尚在停槨,蕭武川竟將房月溪從前的婢女召來了宮內侍奉,不可謂不薄情。
絳春提著鸚鵡籠子,侍立在謝美人身側。
這短短一日一夜裡,絳春便經歷了極悲極喜——太后身死,依照競陵王之意,她與令冬須得到陵寢里長伴太后。說的好聽,實則競陵王這便是要賜她與令冬死。從西宮內的太后女使,到冰冰冷冷一具軀殼,不過也就那麼幾尺白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