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握緊了刀柄。
“我不介意那樣做!”他低聲地吼道,“我不會將主君輕易地交給暗墮的付喪神!”
他的話,好像微微激怒了三日月宗近。他狹長的眼眸徹底睜開, 泛起一道鋒銳的寒芒來,直直的盯著一期一振微掛薄汗的額頭。
“不會將主君交給我們嗎……?”他低聲地重複了一遍,“因為我們是暗墮者,所以你警惕、戒備、鄙夷;你沒有暗墮,所以依舊高傲著……?是這樣的意思嗎?”
尖銳的摩響,在火星彌散的夜裡傳來。他將刀抽出,指向了守護著主君的一期一振。
“那麼,不妨試試看來挑戰我。”三日月宗近說道。
一期一振將阿定推向身後。他凝視著三日月那張滿是笑意的、溫柔的面孔,悄然擺出了備戰的姿勢。清俊的身形,在夜色裡宛如獵鷹一般,有了驚人的威懾力。
夜色安靜下來,唯有呼吸與不遠處火星噼啪的響聲。
在漫長的沉寂後,某一刻的時間點上,兩道身影倏然交錯,銀色的刀影掠過夜空,幾要撕裂夜色。伴著尖銳的金石撞擊之響,兩柄刀相擊於一處,幾乎要摩擦出肉眼可見的迸濺火花來。
一期一振雙手握刀,死死抵著三日月宗近的進攻。他的面龐上並無焦灼、慌亂與不堪,只有堅毅與成竹在胸的從容。
三日月試著將手臂壓向前,卻發現對方紋絲不動,似乎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攻擊所擾。他攥緊了手,再用力一次,結果卻依舊相同。
“真是了不得啊。”他聲音悠閒地讚歎道,“僅僅用了這麼點時間,就鍛鍊到如斯強大的地步了嗎?該誇獎你什麼好呢……?”
起初,三日月的聲音還是慢悠悠的。然而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瞬,被他壓制的刀劍竟反抽而上,“鏗”的一聲響,一期一振竟逼得他踉蹌後退了一步。
向來從容不迫、風雅溫存的三日月,露出了驚詫的神情。“怎麼會……”疑惑的聲音未完,接二連三的攻擊就令三日月頻頻倒退。刀鋒斬過如彎月一般的弧度,竟將他身上的衣衫都割開了幾道破碎的裂口。
“我說過,我不會輕易把主君交給你們的。”一期一振蹙緊眉心,說道,“我已經不是那個毫無還手之力的我了。”
三日月的面色沉了下來。
“一期一振,我是真的動怒了。”
他撕開袖管上破裂的布條,露出一整條手臂。縛著籠手與護臂的小臂,看起來勁瘦有力。
兩個付喪神再度交戰在一塊兒。
即使一期一振已經瘋狂地提升了自己,可他依舊不是三日月宗近的對手——他幾乎象徵著本丸全部付喪神力量的頂點,與壓切長谷部不分上下。
未過多久,一期一振似乎就要敗下陣來。
三日月宗近並沒有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同僚而手下留情。恰恰相反,他的出手更為兇猛迅捷,似乎要將一期一振在這裡折斷。
金鐵擊打的悶響,迴盪在這條荒僻的路上。不遠處,是已經化為焦骸的大阪城灰燼。
忽然間,三日月宗近抓住了一期一振的破綻,手中的刀直直向著他脖頸上揮去。那刀鋒快如白電,呈出破浪之勢。
“一期!”
阿定細細的驚叫響了起來。
那時的她只有一個念頭——
從前的一期一振,已經葬身於大阪城終焉的烈火裡了。
現在的一期一振……
不可以再消逝於大阪城了。
下一瞬,她便出現在了三日月宗近的刀鋒前,擋下了這幾可奪命的一刀。
利刃切入肌膚與肉體的身影,沉悶而刺耳。劇烈的痛楚從鎖骨下彌散開,濃郁的鮮血味也一併染上了衣襟。
她是個對疼痛敏感的人,立刻便開始打起了哆嗦,嘴唇也顫得說不出話來。耳邊似乎有一期一振慌張的聲音——他大概是在呼喊著“主君”什麼的——
她想逞強說句“沒事”,但是痛楚讓她真的說不出半個字,反而是眼淚珠子滴答滴答地滾落下來,讓她的視野也模糊了。
面前所見,唯有三日月宗近持刀的身影。
他僵住了,表情很奇怪——那是阿定從未見過的表情——沒有優雅與從容,沒有微笑與溫柔,只有莫名的古怪,甚至於說有些衰敗……
從來都如彎月一般的、盈著笑意的狹長眸子,竟然徹底地睜開了,眸光劇烈地顫動著,彷彿融化的月光。
最美的天下五劍,怎麼可以露出這種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