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龜縮在黑暗之中。
膝丸給她衣服和水,除了用鎖鏈桎梏了她的身體以外,其實一切生活都無大礙。
膝丸每隔兩日就要來找她,美其名曰“餵食”。
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用什麼東西來填補飢餓感。
於是,深深的疑惑與困擾就湧了上來。
她還愛著少爺嗎?
還是已經愛上了其他人了呢?
無法理解。
門“吱呀”一聲開了,光線潑灑了進來。因為逆光,她看不清來人,只能微闔著眼睛,小聲說:“膝丸大人……”
明明還不是餵食的時候的。
“啊,是我哦,不是膝丸。”
來人並沒有合上門,而是讓久違的陽光盡數傾瀉下來。
髭切跪坐在她面前,帶著閒適的笑,一副溫和的模樣。
“啊……您也是,來退治惡鬼的嗎?”阿定詢問。
“那倒不是。”髭切很悠閒地回答,“我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刀啦,對這種事情也不是那麼的有所謂。”
“……是嗎。”阿定喃喃道。
髭切打量著主君的身體。
她美得驚人,衣下露出的肌膚一角,卻留著外頭那傢伙的痕跡。
“主君,你想離開這裡嗎?”髭切忽然問道,語氣很是關心的樣子。
他的臉很有迷惑性,確實是溫和的、沒有攻擊性的,像三日月那樣風雅溫存。比起弟弟,髭切似乎更溫柔一些。
阿定的心底燃起了希望。
“可、可以嗎?”她滿懷希冀地注視著髭切,“我可以離開這裡嗎?”
“我會努力的。”髭切微微頷首,說道,“請您相信我。”
這一瞬,髭切在阿定的眼裡,似乎變成了海上的稻草那樣的存在。因而,她注視著他的眼神裡,也有了希冀與崇拜。
髭切享受著她的目光,慢慢地笑著,心底卻是完全不同的想法。
——哎呀呀,主君可真好騙。
欺騙
髭切和膝丸, 很不一樣。
膝丸來見阿定時,只會餵食和聊鬼怪的事情,有時候則會頭疼地提一下“記不清自己名字的兄長”。但更多的時候, 果然還是會聊鬼怪的話題。
比如這樣——
“一直不知道自己是鬼嗎?主君。”
“……其實, 我知道。膝丸大人。”
阿定抱著膝蓋,微微瑟縮著。勾起腳的時候, 鎖鏈一陣哐當亂響。
膝丸伸手摸摸她的面頰, 說:“很了不得的惡鬼呢。源九郎義經以為你已經投水自盡了, 在京都的大禪寺給你立了往生碑。如果不是我來的及時, 他恐怕就會成為你的獵物了吧?”
阿定低低地垂下了頭, 不置可否。
她知道自己是鬼,也隱約記起了在死後的幾十年間,她做過怎樣的惡事。因而,在膝丸詢問這等問題時,她不敢出聲,滿心瑟瑟。
比起膝丸,她更希望來的是髭切。
那位金髮的付喪神,不會提起這麼令人沮喪顫抖的問題, 只會捧著茶、披著白色的外衫, 略帶笑意地坐在面前, 任憑陽光流瀉進來, 照亮他淡金色的短髮。
阿定甚至覺得,髭切大人與三日月殿有些相似——除了髭切很健忘,比三日月更無所事事一些——也許, 這是因為二人都來自於很久很久以前的平安時代。
髭切說的話更溫柔一些,他會問她“要曬曬太陽嗎?今天的風很溫柔噢”、“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嗎?可以送給你”。
對於被鎖鏈困住了手腳的阿定來說,髭切的存在,就像是黑暗裡的一縷光,或者說是無邊荒原裡的一顆花苞。因為髭切還會問候她,所以日子不至於顯得太過難堪。
所以,她會期盼著髭切來的時候。
但是,髭切和她定下了約定,她不能將髭切偷偷來過的事情說出去。阿定記得,他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悄聲對她說:“足丸不知道我來這裡了。這是我們的秘密噢。”
膝丸至今都不知道,他那本該待在鎌倉公源賴朝身旁的兄長並沒有離開這裡,還會時不時探望一下主君。
阿定想要知道髭切什麼時候再來看望自己。
於是,她只能在膝丸來的時候,委婉曲折地打探一下,試圖從膝丸的口中聽到答案。
“膝丸大人一直關著我,是為了什麼呢?”阿定問。
“這也是無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