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想吻一下這位惹人憐愛的使女,但下一瞬,頭重腳輕的平資盛便因為醉酒而轟然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再沒了聲音。
阿定捂住嘴,小小地吃驚了一下,連忙上外頭呼喊侍從,將睡死過去的資盛抬回自己房間去。
資盛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還做了奇怪的夢。被侍從們千辛萬苦地抬起來的時候,他竟然還在嚷著“小羊羔”、“羊崽子”什麼的,令侍從們面面相覷。
“資盛殿是怎麼了?”他們問阿定。
“不知道。”阿定搖頭,一副篤定的語氣,“我猜是夢到了去東國放牧。”
平資盛被侍從送走了,阿定鬆了一口氣。夜已經深了,一輪彎月懸在天空之中,月華傾瀉得滿地皆是。從這供奉鎧甲和寶刀的庭院望去,恰好能看到時子夫人辛苦侍弄的那幾株吉野櫻。
“……還好,還好。你沒有讓那個男人真的得逞了。”
阿定忽然聽見有人說話。
她側了身,卻恰好見得兩三隻烏鴉拍翅掠過屋脊。身著紅色水乾、身似飛燕般的鴉童子,便倏然立在了她身旁。
“畢竟,為父可沒有允許過你嫁人呀。”他說話的方式頗為古雅,說罷,細細的眉眼一彎,笑如經卷上的佛童子。
“小、小烏丸大人!”阿定微驚,立刻向他問好,自動無視了“為父不允許你嫁人”這句話。想到方才資盛舉著小烏丸本體亂舞的舉動,阿定略略有些尷尬,“我不是存心來驚擾您的,只是資盛殿他喝醉了,這才會變成這副模樣。”
“這一點,為父倒甚是清楚。”小烏丸道。夜風吹得他頰邊烏髮微揚,淡掃著胭紅的眼角顯出一分稠豔來。
阿定沒有忘記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初衷,立刻趁熱打鐵,追問道:“請問,您願意和我一起回到本丸去嗎?”
“哦?”小烏丸直視著她,“這是要為父陪你一道回家去嗎?可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啊。”
“……”阿定有苦難言。
看到阿定露出那副為難的面容,小烏丸的笑意便愈甚了。他忽得遙遙一指屋宇對角,道:“看見那幾株吉野櫻花了麼?”
阿定點頭。
“那就是為父留在此地的原因。”小烏丸慢悠悠地說,“所謂‘婆娑紅塵苦 櫻花自綻放 ’是也——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想看到這幾株櫻花盛放的模樣。”
阿定瞄了一眼那些櫻花,詢問道:“那麼,等待看到櫻花了,您就願意和我回本丸去了嗎?”
“正是。”
小烏丸的回答,令阿定心底略略有了些底。明子說過,那些屋島櫻花在三四月時就會紛紛開放,屆時場景美不勝收。而如今,已經已經是一月的尾巴了。再過不久,櫻花便會開放。
阿定很快與小烏丸辭別了,回去照顧喝醉的資盛。
也是在資盛身旁時,她才陡然驚覺有哪裡不對勁!
——如果歷史沒有被改變的話,不等這幾株吉野櫻花開放,平家便在二月潰退出屋島,把整片瀨戶內海拱手讓給了源氏!
所以……
還是看!不!到!吉野櫻開放!
她竟被那位小祖宗誆騙了!
次日,資盛酒醒。
他扶著額頭,嚷嚷著“頭疼啊”、“頭疼”,走出房間來。阿定正心心念念地眺望著吉野櫻的方向,聽到資盛的聲音,連忙去服侍他的起居。
資盛在家時穿著的衣服並不複雜,他很配合地大張雙臂。但他卻時不時地偷偷瞄一眼阿定的袖中,表情很奇怪。
“資盛殿在看什麼呢?”阿定問。
“我昨天……”資盛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後,道,“是不是把我的笛子送給你了?”
“是。”阿定道。
資盛頓時有了肉疼的表情。
阿定差點忍不住笑——這傢伙酒醉時慷慨地把短笛送了人,酒醒後就後悔了。
她也不是那麼的苛刻,便道:“不過,我不會吹笛子,放在我這裡難免暴殄天物,不如還是還給資盛殿吧。”
資盛卻冷著臉,說:“不行。哪有送給女人的東西再拿回來的道理?你收好這把笛子,拿去把玩吧。”頓了頓,他還是有些心疼,道,“你可要珍愛它。這把短笛‘青葉’與敦盛的‘小枝’一樣,都是鳥羽院御賜之物。”
阿定愣了下,心底愈發好笑了。
這笛子如此名貴,難怪資盛露出這種心疼的表情了。
她是想將笛子還回去的,但資盛卻鐵了心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