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置辦了些禮品銀錢,又心血來潮打扮成男裝模樣,朝著洪月娘家去了。
方到了青石牙子,她便見到一抬轎子與她擦肩而過,穿過擠擠挨挨的巷口,朝著城北去了。那轎上用金漆繪了個富麗堂皇的陸氏族紋,真是好不眼熟。
沈蘭池多瞄了一眼這抬轎子,抬腳進了洪月娘家。
洪月娘得償心願,氣色已好了許多。她在家中設了女兒的牌位,又在几案上燒了三炷香,屋子裡煙氣燻繚。見沈蘭池來了,洪月娘瘦巴巴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道:“沈二小姐來了!這次可是多謝了沈二小姐,要不是二小姐幫忙,春喜就死得冤枉了。”想到京城中沈家大房、二房不合的傳言,洪月娘嘆了口氣,道,“有這樣的堂家,沈二小姐也是不容易。”
“是我沈家有愧於你,洪大娘不必言謝。”沈蘭池命身後丫鬟放下備好的滋補之物,道,“小小歉禮,難補前過,還望洪大娘不要嫌棄。還有這有些銀錢,洪大娘拿去置辦些衣物鋪面,將來日子會好過些。”
洪月娘愣了一下,搖搖頭,道:“大娘我倒是不需要這些東西。就在方才,那指點我的貴人已親自來過了。他說他心有愧疚,所以定要我收下這些銀錢。”說罷,她扯開身後壁櫥門,露出一口大箱來。箱蓋一掀,白生生的銀光險些閃瞎沈蘭池的眼。
這麼多的銀子……
莫非是那貴人真的心底愧疚,覺得不該讓好端端的人上吊,這才送了銀子來以示賠禮?
“那貴人……”沈蘭池微愕,“到底是誰?”
“沈二小姐莫要為難我。”洪月娘苦笑道,“大娘答應了要守口如瓶,半字不漏的。楚京城中的權貴,我可是一個都惹不起。”
沈蘭池想到方才門口碰到的那頂轎子,心頭一緊。她叫丫鬟放下銀錢禮物,急匆匆道:“洪大娘,我還有些事兒,這便要走了。日後你若有什麼麻煩,來安國公府尋我便是。”說罷,她一撩裙襬,便匆匆追出門去。
這青石牙子裡住滿百姓,東家晾衣、西家曬藥,滿街擠擠挨挨,牛馬相接,熱鬧非凡。沈蘭池踏出門,只見到眼前一大串此起彼伏的腦袋,吆喝聲不絕於耳,又哪兒找的著那頂轎子的影子?
左找右找,又向街邊攤販一通打聽;好不容易,她才在一家酒館門前見著了那頂轎子。她找到時,一個小廝恰好撩起轎簾來,露出那轎中人一截織錦緞衣襬。
沈蘭池手疾眼快,二話不說便衝上去,擠開那小廝,把轎簾整團撩了起來。
“蘭、蘭蘭……?”
“怎麼是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轎簾掀起,轎裡的陸麒陽與沈蘭池對望了個正著。
沈蘭池鬆開轎簾,在心底道了聲“也對”——陸麒陽也姓陸,他家的轎子,當然會有陸氏族紋。
想到洪月娘口中的“貴人”,沈蘭池一時無言。
轎中的陸麒陽微帶惑色,用打量傻子的眼光打量她,還伸手來探她的額頭,口中道:“蘭蘭,你莫不是想小爺想傻了?在大街上就這般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沈蘭池拍開他的手腕,問道:“你去探望過那洪月娘了?”
陸麒陽愣了愣,道:“洪大娘?她住在這頭?我倒是不知道了。我不過是和人約了要來這兒吃飯,又恰好從城外回來,因而取道此處。”
沈蘭池聞言,心底微嘆。
原來不是他。
“你真是嚇死我。”沈蘭池拍了拍胸口,道,“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麼?那洪月娘說背後有貴人指點,要她上吊自盡以引起陛下震怒;我又想到,當日你帶我去尋洪月娘時,東不去、西不去,不偏不倚直奔朱雀門外。我還道那位‘貴人’就是你,因而,你才能來的恰到時機。”
沈蘭池心底覺得,這似乎也是能說通的;唯一說不通的,便是陸麒陽不像是會無端害人的人——他不會讓洪月娘真的自盡。如果真是他乾的,恐怕他還留了什麼後手,讓人去救下那洪月娘。
耍上這麼一手,就能鬧大事情,讓沈大老爺不再優柔寡斷,而是毅然決定處置沈庭竹。
世子聽了,一副無奈樣子,笑道:“我不過一介紈絝,哪兒來的那麼大能耐?”說罷,他打量著沈蘭池身上男裝,調笑道,“今日怎麼又穿成這副模樣?可憐你原本生的好相貌,偏要打扮成不男不女的樣子,小心將街上人都嚇跑。”
沈蘭池本還想與他仔細說一說那“貴人”的事情,卻被他一句話就截住了思緒。陸麒陽的挑釁,她豈能不理?自然是要還以雙倍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