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進來時,一邊走,一邊笑著對那小公子道:“殊兒,這就是你哥哥,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哥哥被賊人拐去時,你也不過一歲餘,也許是不大記得了……”
吳氏笑著進來,待看到沈良的面孔,又僵硬了神色。
原因無他,只因為沈良並非是她的孩子。
就算孩子被拐去了多年,也許早已大改了容貌身材,可吳氏身為母親,又怎能分不清自己的親生孩子?
沈良並非是她所要找之人,她心底無比清楚。
遺憾之餘,吳氏也有了幾分警覺。這沈良與夫君沈瑞有幾分相似,身上還有沈家信物。那養父母也說,這沈良乃是京城大官沈家之後。這其中,興許有什麼玄機。
出於直覺,吳氏命人仔細調查沈良身世,果然叫她發現了端倪——
事情便是這麼巧,沈良確實是沈瑞的孩子。只不過,沈良的生母是個煙花女子;她偷偷摸摸生下孩子不久後,紅顏薄命,早早地去了。老鴇好心養了一陣子沈良,捨不得繼續花錢,便乾脆丟給了一戶生不出孩子的獵戶人家來養。
吳氏當即笑著說,沈良也是安國公府的子嗣,自然要接他回家去認祖歸宗。沈良的養父母皆是千恩萬謝,拿了百兩銀子,便眷戀不捨地送了沈良上了吳氏的馬車。
沈良第一回 出遠門,獨自坐一輛馬車,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尤是外頭雪下的正大,風聲呼呼,山裡還有狼哮,讓他心底愈發不安。
入了夜,沈良的馬車簾子卻被撩開,一位八九歲的小公子偷偷爬上了他的馬車。這小公子打扮的一身富貴,面孔如玉,口中脆生生道:“沈良,你不要待在這裡。這馬車今夜會被留在雪原上,你會凍死的。就算不是凍死,也會餓死,或者被狼吃掉。這是我親口聽娘說的。”
沈良微驚。
他自幼顛沛流離,很快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怕只怕,那吳氏生性狹隘,容不得他這樣的私生子,想要偷偷摸摸棄他於雪原上。如此一來,便不動聲色地除掉了自己。
“大雪封山,沒了馬車,我也無處可去!”沈良極是懼怕,思念起養父母來,道,“沈家少爺,你能不能和你娘說說情?我不要去京城了,只想回我爹孃……我養父家。”
沈辛殊支著下巴,愁眉苦臉地想了一陣,道:“這樣吧,你偷偷藏到我的馬車裡來,我帶你回家便是。路上有吃的穿的,我都分你一半。待到了家裡,有爹爹撐腰,就沒事兒了。我從小就聽我娘說,我本應有個哥哥;可我又從未見過哥哥。你來的正好,恰好與我作伴。”
少年沈良愣了愣,不知該不該應下。
那時他想的是,這沈家少爺真是個生性良善之人。若是他日,他沈良能大富大貴,一定會記得這份恩情。
這是沈辛殊第一次救了沈辛固。
沈大老爺從思緒間掙脫,眼前已沒有了少時滿山原的大雪,只有安國公府的高牆飛簷,滿目榮華。
數十年前往事尚且歷歷在目,如今卻已物是人非。
沈大老爺默了一陣子,便回到書房去了。
一日後。
慈恩宮。
“兒臣參見母后。”
陸兆業拱手低腰,聲色疏淡,向梅花案後的沈皇后行禮。
他一襲玄袍,清冷容貌猶如冬日封雪,令人不敢多望。
“太子坐下便是。”沈皇后虛虛一扶,露出端莊笑意。
宮室內水晶簾半垂,叮噹作響。沉檀薰香幽幽嫋嫋,如瓊臺仙雲。
沈皇后款步行至香爐前,撥弄一下鎏藍香蓋。丹色指尖落於一片寶藍色中,愈顯嬌豔。她一邊調弄著香蓋,一邊道:“想來太子也清楚,本宮欲與太子商議何事。如今那沈家的大小姐毀了容貌,興許,沈家願以其他姑娘代之……”
“不必了。”
不等沈皇后說完,陸兆業便打斷她的言辭,眉目間俱是冷淡之意。
“太子?”沈皇后手指一鬆,那香蓋便落了回去。她面露不解之色,道,“那沈桐映毀了容,一個破了相的女子,又怎能做儲君之妻?陛下也已給了格外恩典,說是會酌情再慮這樁婚事。”
“娶誰都是相同,何必在意容貌?”陸兆業淡漠道,“就這樣回稟父皇吧。”
“……那倒也未嘗不可,只是……”沈皇后咬唇,心底微微不敢,“太子想好了?”
“就這樣罷。”陸兆業道。
沈蘭池不願嫁他,那娶誰都是相同,又何必在乎是哪個沈?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