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池梳了個簡單髮髻,又揀了朵珠花壓在髻間, 便打算去給沈皇后請安。此時,卻聽得宮女前來通傳, 說沈皇后來了。
“姑姑來了?”蘭池有些訝異,起了身來。
這大清早的, 是做什麼呢?
真珠簾子被宮女打起,露出沈皇后雍容身影。她望著銅鏡前的沈蘭池, 假意埋怨道:“你年紀輕輕, 怎麼這麼愛素淡打扮?你從姑姑的私庫裡搜刮走的那些綾羅綢緞,竟是一件都沒有穿上。”
沈蘭池抿唇笑道:“既是皇后姑姑所贈, 蘭池又怎麼捨得用?當然是讓李嬤嬤好好藏起來了。”
“就你嘴巴甜。”沈皇后被她逗樂了, 掩著唇笑了一陣, 又道,“所幸姑姑給你拿了衣裳來, 快去試上一試, 讓姑姑瞧一瞧。”
說罷, 沈皇后身後的宮女便捧上了一襲羅裙。
這湖碧色羅裙上細織了折枝紋的銀絲,又在袖口處滾了一圈秀麗的累珠暗花,極是精巧,一看便知造價非凡。一同放在錦盤裡的,還有一雙蓮青裡襯的赤纏枝紋繡履,上頭鑲了一小顆明珠。這明珠雖比不得前世沈蘭池出嫁時鞋上所嵌的那顆,卻也是極為難尋。
蘭池推拒了兩下,拗不過沈皇后今日分外熱情,只得老實穿上了。待她換罷衣服,沈皇后又從髮間拔出一把鑲紅寶的卷鬚翅曲釵,插入她的髮間,滿意道:“不愧是安國公府的女兒。”
沈皇后一番叮囑,又讓宮女在蘭池這兒擺了早膳,兩人一同用膳。膳間,沈皇后問什麼,蘭池便答什麼,顯得極是聽話。
但在沈皇后看不到的角落裡,蘭池卻時不時用腳後跟磕一下凳腳——沈皇后給的這雙鞋,好像稍稍有些小了。也許走個十幾二十步,便會更合腳一些罷。
飯罷,宮女剛撤了筷箸,蘭池便聽到有人低聲恭敬道:“娘娘,太子殿下來慈恩宮給您請安了。”
“讓太子到這邊兒來,順帶見見他表妹。”沈皇后道。
“……”蘭池在心底微嘆一聲。
難怪沈皇后這麼急著打扮她,原來是陸兆業今日要來給她請安。沈皇后這是迫不及待地將兩人趕到一塊兒去,好創造二人獨處的時機呢。
這樣想時,一襲玄色身影已漸近了微晃珠簾。
“兒臣給母后請安。”
陸兆業微垂首,珠簾下漏出他衣襬上一片刺金線的綿延卷草花文,如泛金雲。
“起來吧。”沈皇后虛虛一扶,美眸滿含深意地打量著陸兆業的神色,見他神情淡疏如昔,她便重舒緩了笑容,道,“今日你表妹蘭兒也在,太子不妨多陪陪你表妹。”
陸兆業蹙眉,眸光微抬,繼而一怔。
入目的女子極是耀目,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卻如那讓人綿軟的春水似的,足有一身渾然天成的濃稠豔骨,連沈皇后都為她的光彩所掩。
不知怎的,陸兆業心底的躊躇與抗拒盡數消弭不見了。原本冷淡的話語,到了喉間,卻變為了“兒臣明白”。
沈皇后一直在打量著陸兆業,見他答應了,她不禁用帕子遮了嘴角,露出微微自得的笑意。
“本宮先回去了。你表兄妹二人許久未見,是該好好敘敘舊了。”沈皇后說罷,便領著宮女施施然離去。
待沈皇后走後,陸兆業忍不住再窺視了一眼那簾後的女子。
不得不說,他名義上的這位表妹,著實不愧“國色天香”四字。
今日沈蘭池特意打扮成這副模樣,想來也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引來他的注意,好嫁給他為妻。
即使自己已要迎娶側妃阮氏,沈蘭池卻還是願意嫁給他。
想到此處,陸兆業的嘴邊便有了淡淡嘲意。之前被沈蘭池奚落所帶來的屈辱感,盡在此時被洗刷殆盡。
“沈二小姐今日又要去何處閒逛?”陸兆業氣定神閒地問道。
可是,那簾後的姑娘卻並沒有如他想象中那樣,故作溫柔嬌澀地答話。
她甚至都不再如沈皇后在時那樣,坐得端端正正、筆筆直直了,而是倏忽站了起來,像是一陣旋風似地衝過來,刷的撩開了那真珠簾子,盯著陸兆業,道:“太子殿下,你我二人若在一處,必會相看兩生厭,不如咱們各走各的吧?”
陸兆業還未出口的話,就這樣生生噎在了喉嚨裡。
必會相看兩生厭?不如各走各?
她不是總纏著想嫁給自己嗎?怎麼如今反倒討厭起自己來了?
沈蘭池的話,讓陸兆業心底有了些微怒火。他冷著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