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心這番話,令李延棠哭笑不得。
“小郎將,你就當朕有私心吧。”他將書籍擱置於一邊,起了身,慢慢步近了江月心,低聲道,“朕不想放你走。……雖有這些麻煩事在,但朕絕不會棄你於不顧。”
明明是句普通的話,卻叫江月心小小地驚了一下。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耳根後頭有點燙,像是褚蓉親手描的那個小月亮開始發熱了。
她不知道,她的面頰已泛起了一片惑人的緋紅色,像是個剛成熟的荔枝,又像是喝醉了酒在鬧事。從來英氣的面孔,便因這份難得的羞澀而添了一分嫵媚。
“行、行吧……”她結結巴巴地應答,“那你得管我吃穿,至少要讓我吃到飽。不破關沒什麼好吃的,偶爾還會餓到我。對了,房子也不能漏雨,更不能讓我幫著喂欄裡的雞……”
李延棠無聲地笑起來。
他撩起小郎將耳旁一縷髮絲,微微湊近了面龐。他的眼睫很長,眼眸是剔透如墨玉的烏黑,彷彿蘊糅著被雨雪洗淨的山河人間;貪戀紅塵、不斷六根的人若多看了一眼,便會陷進去。
“思思……”
他微暖的呼吸撲過來,撓得她肌膚微癢。
兩人的面龐近在咫尺。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嬤嬤和幾個內侍緊張的呼聲:“啟稟陛下!那刺客捉著了!要怎麼處置?”
李延棠的身體僵住了。
他鬆開了江月心的髮梢,側過身去,聲音壓得沉沉。
“處死。”
次日一早,“昨夜有刺客”這事兒就傳遍了整個宮闈。所有人都暗自懼怕不已,私底下議論起了這膽大包天的刺客是哪個人派來的。
說來說去,淮南王李素的名字被提起的最多。但宮人們也只是偷偷摸摸地議論著,但凡有人靠近,便立刻作鳥獸散,誰也不敢多在人前漏出一句口風。
也許是因著刺客一事兒,葉太后接下來幾天的臉色都分外差,也沒空再磋磨江月心等人了,她們總算是偶爾能得著閒,偷著空歇一會兒。霍淑君早就叫苦連天,直言要回家去,天天盼著霍青別派人把她接回去。然而她盼天盼地,霍青別就是不來。
好不容易,過了小半個月,霍青別終於入宮了。
霍淑君逮著機會,就對霍青別瘋狂撒嬌,哭訴這宮裡頭如何如何不好。先說了一番葉太后的臉多麼可怕,又說了一番嬤嬤的規矩多麼嚴格,再是那吳令芳變著法子給人下絆子,真是煩人的很。
霍青別聽了,面色就變了。
他遠望一眼,見江月心坐在樹枝上頭,忙裡偷閒地乘著涼,他便踱到了那棵合抱粗的大樹下。
“小郎將。”霍青別仰起頭,瞧著她。
江月心嘴裡叼著跟草杆,哼唧著不成樣的調子,雙手枕在腦後,一副吊兒郎當的帥小夥模樣。嬤嬤們半個月的教訓,對她似乎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
“是霍大人啊!”江月心顯得很驚喜,“來瞧大小姐?”
“是九叔。”霍青別微蹙眉,糾正她。
“好好好,九叔。”江月心一縱身,從樹上跳了下來。
霍青別面色平和地瞧著她,心底卻有些猶豫。半晌後,他問道:“小郎將在京中待的可還習慣?”
“習慣,習慣。”江月心答。
“……多多少少有些可惜了。”霍青別搖搖頭,望向不遠處的一池殘荷,“你本該馳騁疆場、守家衛國,卻要被束縛於宮中,與那些京中長大的女兒家一般見識。多少……有些可惜了。”
話語間,是止不住的嘆息之意。
江月心怔了一下。
許久後,她笑起來,微微露出白色貝齒,笑容很是爛漫:“九叔,話不是這樣說。其實呢,我一點都不想回去當馳騁疆場的女將軍。”
頓了頓,她認真道:“我希望,天恭與大燕這輩子都不要再打仗了。……我巴不得,我一輩子都沒有用武之地,都能躺在樹上悠閒地吹笛子。”
西宮小住(四)
“我巴不得, 我一輩子都沒有用武之地,都能躺在樹上悠閒地吹笛子。”
這句話說得甚是灑脫,讓霍青別一時無言。好半晌,他才道:“是我多慮了。你活得開心自在便好,九叔本就不該插手多言。”
那頭的霍淑君又委委屈屈地蹭了回來,道:“九叔,我想回家呀……這宮裡頭的嬤嬤真是兇得嚇人,不准我做這、不准我做那,那太后的臉色也不好看……”
霍青別微微搖頭, 道:“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