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嶽立即想起了當初在太平縣平安寺裡,易長安催眠當初的智藏、如今的唐一念時念的那一段經文,對,當時她唸的就是心經!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
易長安在黑暗茫然不停息地走著,可是慢慢的,慢慢的有個低沉悅耳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聲音先是很小很微弱,慢慢卻恍如就在耳邊,應和著她的節奏,陪著她一起念著心經。
有人!有人聽到她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很熟悉,這個聲音是——
“陳嶽!”易長安猛然睜開了眼,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了陳嶽的脖子,“陳嶽你回來接我了!”
醒了!易長安醒了!陳嶽用力將易長安抱進懷裡,聲音有些發甕:“恩,是我,長安,我回來接你了!”
是陳嶽,真的是陳嶽……易長安仰頭看著陳嶽青黑色的下巴,不自覺地伸手輕輕撫了上去,指尖被胡茬輕刺的觸感如此鮮活,提醒著她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大人!”
門外常大興一聲急促的呼喊,驚得易長安一下子醒回了神,不僅縮回了手,連整個人都縮回了被子裡。
陳嶽悵然若失,又旋即定了定心神:“什麼事?”
“夏將軍派人緊急過來知會,皇上派了司禮監陸公公帶著御醫過來!”
先前陳嶽抱著易長安急馳奔去求醫,夏世忠一人面聖,只能找了兩人受重傷的藉口。皇上震怒中讓人即刻把壽王拿了過去對質,等情緒緩和後,自然也記起來另外還有兩名臣子的事。
臣下差點被自己的孽子給滅口殺了,為君為父,不拿出點誠意來肯定說不過去。所以燕皇點了太醫院醫術最高的院判過來,同時也賜了不少藥材和財物下來。
陳嶽臉色不由變了變;他雖然受了傷,但是遠遠沒嚴重到不能面聖的地步,還有長安……
“不能讓太醫給你診脈,這些人醫術高,一拿脈就能診出你是女子!”
陳嶽低低在易長安耳邊交待了一句,見她驚訝地睜大了眼,飛快地開啟一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些瓶瓶罐罐,不過小半刻,易長安就成了一副臉青鼻腫的模樣。
“你是文官,到時就說有些擦傷,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已經找大夫開了安神藥了……”
易長安有些緊張地打斷了陳嶽的話:“那你呢?”
“一會兒我把傷口做得嚴重些……”陳嶽無所謂地看著手臂上、身上的幾處傷勢,指了指那些瓶子,“再封住手臂的穴道讓脈搏微弱遲緩些就差不多了。放心,不會有事的。”
易長安輕吁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看著陳嶽“處理”那些傷口,這才發現這些在陳嶽眼中不值一提的傷口,在自己眼裡卻是那麼猙獰恐怖。
偏偏陳嶽“處理”完了,還抬眼看向她笑了笑:“看,瞧著血淋淋的是不是很嚇人?其實都是小傷,根本沒什麼事的。”
幽黑的鳳眸微微閃著光,帶著些說不清的意味。易長安低低應了一聲,把頭偏了過去,心裡亂成了一團。
一個甘願把生的希望留給她的男人,真的只是把她當作手中的一柄利刃嗎?喜歡利用別人的人,難道不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甚於別人嗎?
恍惚間,陳嶽抱著她在山林中急奔時,那急促的呼吸聲,那擂鼓般的心跳聲又在她耳邊響起,易長安咬了咬唇,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陳嶽了。
好在沒過多久,陸公公就帶著御醫過來了。
易長安雖然鼻青臉腫,好歹還能好好地上前迎接,陳嶽則躺在床上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還掙扎著要起身:“陸公公來了,下官——”
陸詠是司禮監大太監,品級是三品,雖說大燕朝的宦官不能幹政,司禮監可沒有什麼批紅的權利,但是他是隨時跟在燕皇身邊的人,陳嶽對他自然是分外客氣。
陸公公連忙上前按住了他:“陳大人別動別動,小心碰著傷口!這一回的事,唉,也是累著你們兩個了。皇上知道你們一心為公,聽說你們受了傷,這不,馬上讓咱家帶著院判大人過來了。來來來,院判大人你請,快給兩位大人診診脈。”
易長安連忙上前婉拒了:“下官不過是受了些驚嚇,有些擦傷而已,之前已經找了大夫開了服安神藥服了,並沒有什麼大礙,院判大人還是趕緊先給陳大人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