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情易長安不能不識好歹地不承,便讓王琴帶了何元先進女牢探視,橫豎她也沒有什麼還要跟田月桂說的了。
誰知道茶才喝了大半盞,女牢頭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稟報:“縣尊大人,出事了!”
易長安心裡突然“咚”地一跳,還未等她站起身,女牢頭就叭啦叭啦說道:“新來那個田氏剛才把她兒子毒死了!她讓那小孩子進去,王太太說那就讓那小男孩自己進去吧,她就等在外面看著就行……”
何元?!易長安腦子裡“嗡”的一聲,拔腿就往女牢跑。
女牢裡一眾女犯正鬨鬧得幾乎吵聾人的耳朵,易長安一眼就看到王琴臉色煞白地癱在一間牢房門外,連忙急步衝了過去。
牢門緊緊鎖著,田月桂面容平靜地坐在裡面,懷中抱著彷彿睡著了的何元,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微笑。
“田月桂,你快把元兒抱過來!”易長安一邊示意女牢頭趕緊過來開門,一邊沖田月桂大喊;如果搶救及時,或許可以把何元救回來!
田月桂卻輕輕搖了搖頭:“元兒已經走了。”
女牢頭小跑過來開了鎖,易長安一個箭步飆進去將何元從田月桂的手中搶了過來,伸指探進他的喉嚨想催吐,可是手指探進了食道深處,何元卻沒有半點動靜。
易長安連忙將小男孩小小的身子反僕過來,用膝蓋頂著他的胃往下按壓,何元的身體依舊軟塌塌地就這樣癱在她的膝蓋上……
田月桂長吐了一口氣:“沒用的,元兒已經走了一會兒了。”
易長安將那具小小的身軀放正了抱好,盯著男孩兒已經變得烏青的嘴唇,終於頹然跪坐在地上,半晌,才聲音嘶啞地開了口:“為什麼!”
田月桂輕輕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亂的鬢髮:“一開始,就是我害了元兒,與其讓元兒這樣留在世上,不如我帶他一起走,等到下輩子,我會好好當一個娘,會用盡一切疼愛他……”
“你瘋了!”易長安猛然抬眼看向田月桂,眼睛已經微紅,“元兒這麼聰明,他活得好好的——”
“他以前活得好好的,可是想盡心照顧他的何莊氏已經死了,何有富也要死了,我也要死了!他根本就不是個正常孩子,他是傻子,他以後怎麼辦?!”田月桂的聲音從哀傷變得憤懣,“指望他那個二叔和二嬸嗎?”
看了眼畏縮在牢門外的王琴,田月桂的語氣更是理直氣壯起來:“與其讓他今後受飢挨凍,頂著不倫奸生子的名,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還不如讓他現在就跟我走!
我不過是讓元兒先走一步,再兩天我就會下來陪他,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他受委屈了!”
“他不會受委屈?可他死了!你殺了他!他才這麼小!”易長安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你擔心何志武不會好好養好,我可以養他!”
“我也想過,如果我求求你,也許你會。”田月桂的語氣一下子惆悵起來,“可他不姓易,他姓何,他還是個兒子,怎麼可能養在別人家?”
易長安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要帶走何元,何志武根本不敢哼半聲,她實在不知道田月桂的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不想我的元兒成為別人的拖累,我要帶著他投胎,好好過下輩子。”或許是想到了下輩子,田月桂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看到易長安一臉怒氣,還微笑著解釋了一句,“你放心,元兒走得很快,也沒有痛苦,藥我藏在耳鐺裡,本來是想著哪一天自己的事發後,就服了這藥,免得受辱,不過現在正好給元兒用了……”
“瘋子!瘋子!”易長安已經聽不下去了,緊緊抱著何元直接往外走去。
女牢頭忙不迭地上前關了門,低聲輕嘆了一句:“唉,當孃的心啊……”
大概是易長安的表情太過猙獰,王琴一聲都不敢吭,見她出來,忙爬起身緊緊跟在了易長安的身後走出了女牢。
楊縣縣令先前也是跟著易長安前後腳進來的,大概是聽到了易長安和田月桂的對話,又退出到牢門外迴避。
見易長安眼中含淚抱著何元的屍身出來,楊縣縣令上前一步想說些什麼,又嘆了一聲:“易大人,節哀。田氏過不了幾天就是要死的,她這樣做……唉,或許對這孩子也是解脫。”
稚子何辜
解脫?一條無辜稚真的人命沒了,怎麼會是解脫?!
易長安睜大了眼看著楊縣縣令,眼前卻淚光模糊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沉默半晌,終於還是勉強咬牙迸出了“告辭”兩個字,大步向縣衙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