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那團黑影一足剛剛捱到書桌上時,睡在床上恬然入夢的人突然伸手一拽,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來:“墨竹點燈!”r
燈光驟明,墨竹一手高舉著燭臺,一手拿了一把柴刀,朝被網套網住此刻正吊在屋樑上的那團黑影看去,一時卻驚怔住了。r
修竹一氣點了四五支燭臺,將房間照得大亮,踟躕著和墨竹一起走上前去:“少爺,怎麼……是個小孩兒?”r
不是他們先前想的什麼可怖的東西,還真的就只是一個小孩兒。r
瞧著不過三四歲的模樣,臉蛋兒白淨,身上的衣服也是上好的厚錦,一雙千層底棉鞋上甚至還綴了兩粒小金釦子;只除了這孩子的一雙手。r
易長安慢慢將網套放下來,盯著眼前這小孩子的一雙頗為髒汙、連指甲縫裡都是黑泥的手,心裡也有些意外,盯著小孩問道:“你是誰?”r
小男孩的眼睛黑白過於分明,卻是白多黑少,有些警惕地看著易長安,緊緊抿著嘴不說話。r
易長安沒有放開那個網套,卻向著那孩子走近了幾步;修竹連忙輕聲提醒:“少爺,小心這……”r
誰家才三四歲的孩子會悄沒聲兒地爬這麼高的房梁?只怕這孩子有古怪,萬一是什麼妖物、鬼物呢?r
易長安衝修竹擺了擺手,一摟袍角蹲下身子來,儘量放緩了聲音:“我是這家裡的姑爺,就是何雲孃的夫婿,你呢?你是誰?”r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小孩……並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
阿姆生氣
小男孩顯然是聽到了熟悉的名字,目光閃了閃:“雲娘?姑姑,女的,你不是。”r
雖然口齒並不太清晰,易長安卻聽懂了這孩子的意思:他是說,她不是雲娘姑姑,因為她不是女的。r
何志武和王琴的兒子何堂白天她已經見過了,那這個家裡,叫雲娘為姑姑的,而且還明顯很熟悉雲娘名字的小男孩,應該就是——r
易長安有些驚詫地低喚了出來:“你是元兒?”r
何元不是應該六歲了嗎,怎麼會長得這麼瘦小,偏偏又跟只猴子一樣極善攀爬?r
聽到易長安喚出了他的名字,何元眨了眨眼,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握著編成網套的繩子給易長安看:“元兒,乖乖的,不要,這個。”r
“姑父要是解開這個網套,元兒答應姑父不要亂跑好不好?姑父請元兒吃糖。”易長安轉身將自己的荷包拿了出來,倒出了裡面的粽子糖。r
何元的眼睛亮了起來:“不跑!”又對著易長安張開嘴,然後伸出了兩根手指,“不爛,兩粒!”r
易長安這才明白,大概是因為何元這時正在換牙,所以何太太之前並不許他多吃糖,或許還嚇唬說多吃糖就爛掉牙齒的;所以何元剛才張嘴是讓易長安看他的牙齒並沒有爛,還要求能吃兩粒糖。r
“好,兩粒。”易長安點了點頭,指了指何元那雙小手,“不過你的手太髒,要乖乖讓姑父幫你洗手。”r
何元開心地笑了起來:“洗白白。”r
鬆開了網套,讓墨竹打來了溫水,將何元抱在懷裡,易長安輕柔地用澡豆在他手上搓出了很多小泡泡,足足洗了四盆水,才大致洗乾淨;連小臉也重新揩淨了。r
不過指甲縫裡一時還是洗不掉,得找那種小小的軟毛刷來刷才行;易長安只得悻悻作罷了。r
何元聞著自己洗得香噴噴的手,顯然也很是高興,等易長安往他嘴裡塞了一粒糖後,就更加高興了:“姑父,阿姆,洗白白,一樣好!”r
阿姆是楊縣的方言,叫的就是祖母;易長安驀然一陣心酸。r
瞧著何元坐在她懷裡很習慣的模樣,或許以前何太太就是這樣抱著何元,幫他洗手,喂他吃糖糕,給他講故事……r
何元再不是正常孩子,他也是何家大郎的血脈,何太太不過才過世幾天,何元的手就弄得這麼髒也沒人洗了嗎?r
就算下人輕忽,那大嫂田月桂呢?王琴不是說田月桂守著何元的嗎,何志武不是說這位大嫂為了元兒這一條根兒,立志青春守寡再不嫁的嗎?r
難道田月桂並沒有別人以為的那麼重視何元?r
想到白天在後園子裡看到田月桂的情形,當時她急匆匆地說“是元兒又調皮了,我正要去把他捉回來”……r
當時易長安並不知道何元是這樣的,只以為那是一個母親對熊孩子的惱火,可這會兒一琢磨,易長安就有些心驚,難不成田月桂這幾天竟是一直囚禁著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