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詠躬身取過那一疊字紙,怔了片刻才嗓門清亮地朗聲讀了出來:“三月初八辰時,肅州推官黃儼親手將熬製的馬錢子汁遞於禹州推官朱勝奇手中,脅迫其服下後攜其手步入教舍……
大理寺丞龔河明收到暗號,當即帶人直衝入國子監教舍,意圖帶走屍身未果,遂按之前計劃的第二步向刑部員外郎易梁發難……
命案次日,綿城、新州、採州三位推官分別傳信出去,經查,信件最終分傳給了三位朝臣……”
金殿落針可聞,被直接叫出名字的那三位朝臣雙腿打顫,不等萎頓在地,就被金殿武士架到了殿下;所有臣子們的心都緊緊繃了起來,有的已經開始腦門見汗,陸詠卻依然不疾不緩地念了下去:
“至昨夜,除御史王冕外,另有四位朝臣夜聚戶部尚書楊昌國書房,商議今日朝會上務必發難,以促皇上裁定太子罪責之事……”
楊昌國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跪下,將頭重重磕了下去:“皇上,臣——”
燕皇面無表情地盯著楊昌國:“怎麼,楊愛卿可是覺得朕冤枉了你?昨天晚上那一句‘火候已到,明日大朝會正是良機’之語,莫非不是愛卿所說?!”
楊昌國汗出如漿,卻是牙齒咯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沒有想到千謀萬算,燕皇竟然連他昨天晚上說了什麼話都知道,不用說定是錦衣衛的手段!
兩邊手肘驀然一緊,金殿武士一人一邊拽著楊昌國將他拖了下去,楊昌國張了張嘴想喊些什麼,抬眼間才看到,燕皇龍椅側後,有一人一身鮮亮的大紅紵絲紗羅服,正安靜地站著,雖然被儀仗遮住了半邊身子,那雙鳳目卻黑黑沉沉看著他,如看一個死人,滿含著冷諷。
陳嶽竟然會立在這裡?他不是應該下了昭獄嗎?!
楊昌國一下子就閉上了嘴。到了此時才陡然明白,他們一早設下的那一步步計劃,其實早就落入了錦衣衛的眼中,陳嶽一直隱而不發,不過是等著順著那條線牽出他這條大魚來罷了……
大朝會上風雲劇變,至此牽機案落定,卻讓大燕一眾臣子們驚詫得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昨天還是為人敬仰的閣老,今天就成了陰謀陷害太子的階下囚,而原本從早就被打入獄中不得翻身的刑部員外郎易長安,今天卻金殿得御口親封,又升了一階成了正四品的郎中——
且燕皇在殿下不吝嘉獎,稱讚其在此次牽機案中忠心為國,心思靈慧而行事擔當,堪為眾臣楷模,另外還頒下了不少賜品!
而本以為該呆在昭獄的錦衣衛副指揮使陳嶽,此時也受加封從二品輔國將軍,歲祿八百石!太子燕恆,也得了燕皇當場溫言褒獎了幾句。
其餘在這次牽機案中各階有功之臣,著吏部論功行賞,金殿上不贅細述。
直到朝會散了,各懷心思的文武百官從止車門出來,還有些恍恍惚惚的,有些驚魂未定,有些還在懵懂,還有些則喜得覺得太突然……
隨著各府長隨小廝們迎了各自的老爺回府,朝會上發生的事也很快傳播開來。不過一個時辰,裝扮成遠道而來的商人,剛剛進了燕京城,正坐在一間小茶館等著鄒少明過來的易梁,也聽見了茶客們議論的這事。
易梁心中不由一緊,招手叫了店夥計給那一桌上了幾份茶點說是記在自己賬上,上前跟剛才說話的那幾位茶客套起了近乎:“幾位兄臺剛才所說的可是今天朝會上才發生的事?這麼快就傳開了嗎?”
看在那幾份平常都不怎麼捨得點的茶點份上,先前說話的茶客一手拈了一塊茶點入口,一邊傲然應道:“那可不是?我姐夫可是跟在太常寺卿歐大人身邊的人,歐大人說這麼年大朝會,就沒見過哪一回金殿武士站得這麼多,果然都是皇上早有安排的,這一忽兒拖一個官員出去,一忽兒拖一個官員出去的……”
易梁有些不耐,尋著個機會給那人又遞上一塊茶點,藉機插話問道:“那前幾天下獄的那個什麼易大人和錦衣衛的陳大人,如今真是原職了?”
“何止是官復原職,聽說兩人還升官了哩!”茶官一拍大腿,嘴裡的糕點沫子噴了幾粒出來,又被他從桌面上撿起重新放回了嘴裡,“這位兄臺你是不知道……”
易梁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皺著眉頭捂著肚子“哎喲”了一聲:“我有些內急,回頭再來聽!”示意身邊的下人跟著,往茶館後院的淨房直奔而去。
西南夏依府?
不過大半個時辰,一隊緹騎匆匆縱馬而來,一名大個子挾著一人直湧入茶館,一見靠外窗第三張桌子上只餘茶盞,卻並沒有人,當即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