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就去了燕渠附近的那條小衚衕,以前寧玉堂帶易長安幾人過來用過驢肉的那家店子。
太子出場自是不同,將這一家店子全部包了場,沿著燕渠的整幢吊腳樓就只有燕恆和易長安兩人。
此時燕渠邊的楊柳已經枝葉嫋嫋,迎風飄拂,如十五女兒腰般引人心怡。燕恆注目樓下燕渠的一片波光粼粼,輕輕吐了一口氣:“先我出宮之前,父皇召的長清觀、白雲觀和玄妙觀三處的道長已經進了御書房,青茅觀的道長也在赴京的路上。”
長清觀、白雲觀、玄妙觀和青茅觀,是大燕頗負盛名的四處道觀,燕皇竟然召了這四座道觀的道長過來……這是半點都沒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易長安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皇上這是?”
“我聽父皇與三位道長言談甚歡,說起道家典籍來,竟然頭頭是道,且——”燕恆頓了頓,壓低了幾分聲音,“父皇似乎對道家養身之術極感興趣。”
當初燕皇差點栽進那個玄清子的圈套,就是因為玄清子吹噓自己能煉仙丹!仙丹的功效……可不就是世人所奢想的延年頤壽麼?甚至,還有更妄想得到的……
“秦皇海外尋仙,漢武金盤承露,兩人皆是俯瞰蒼生的帝王,登了大位後卻還妄想長生。長生一事,哪裡又是真存於世間的呢?”易長安忍不住低嘆了一聲,“皇上向來治國英明,沒想到他也——”
說到這裡,易長安驀然頓住。
燕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長安,怎麼了?”
“皇上把幾位知名道觀的道長召來,只怕是、只怕是經了玄清子一事後,想自己學道,然後自己煉丹……當初我聽說皇上對玄清子青眼有加就是因為傳說仙靈山有金丹,”易長安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燕恆,“殿下,可能是我惹出了這禍事……
前次夜裡我被皇上召見的時候,曾經說過命案初檢之事臣自己擔綱才更放心之語,那時就瞧著皇上的臉色似乎頗有些觸動,當時我還覺得有些納悶,現在想來就是那句話惹得皇上起了這念頭……”
所以發現玄清子是個假的想糊弄人的道士之後,燕皇懊惱之後就被易長安的話所感,決定自己親自上,自己精通這一行,自然不怕別人還敢來糊弄自己,且此事由自己親自操作也更放心一些——
算算燕皇召集那幾位道長進京的時間,還真就是在夜召易長安問話之後……燕恆搖頭輕嘆了一聲:“長安你也太過小心了,不過是聽到你一句話頭子而已,父皇心中自有主張,這事與你無干的。”
“可是——”易長安咬了咬牙,將聲音壓得極低地說了出來,“如果是道家養氣吐納的功夫也就罷了,道家的丹藥之術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不可能煉出什麼仙丹的!別說仙丹了,那些丹藥除了一些正兒八經的藥方丹子,其他的什麼金丹大多都是對人體有害!”
縱觀華國古代史,牽扯到道家金丹的事件實在不少,有名的如大明的紅丸案,還有唐朝從建立到滅亡的近三百年間,承位的二十一位皇帝中至少有五位就是因為服用丹藥中毒而喪命的……
道家煉丹,先發明瞭炸藥倒是真的,其他什麼畢天不朽、服之令人不死不老的金丹,根本都是一些重金屬和礦物質!
燕恆對道家的事不懂,聽著易長安低聲解釋了金色丹藥和紅色丹丸可能的構成,一時不由心驚:“這麼說,父皇要是隻是習道家一些吐納養身之術倒是無礙,要是想煉丹的話,反而會害了自己?”
寶嬋
易長安點了點頭,沉默半刻後又無奈地自嘲一笑:“可是就算我這麼說出去,只怕也沒什麼人會相信——”
她不是化學家,沒辦法證明那些化合物對人體的危害,何況那些化合物有的要吃很長時間才會顯露出危害性,她要是去燕皇面前直眉愣眼地說出這事,打破了燕皇對長生的幻想,也不知道她的腦袋還能不能保住那麼些年呢!
燕恆顯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沉吟片刻後慎重交待了易長安一聲:“長安,今日之事,之後切莫向其他人再談起!”見易長安鄭重點頭應下了,這才滿懷心思地往椅背上靠了靠。
夕陽西下,樓外渠水被微風拂過,一片碎金鱗鱗閃閃,本該是一日最輕鬆愜意的時刻,燕恆卻有些心緒重重。
暖黃的光芒被水面反射到他的臉上,光影明暗間,讓燕恆英俊的臉龐更顯得輪廓深邃迷離。
這個年輕人,放在現代時空,應該剛從大學畢業幾年,因為聰慧能幹逐漸要步入公司的精英白領階層,而在這裡,卻在儲君之位上呆了十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