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娘滴水不漏地答了一句:“這都是長安的孝心,她人雖然在外面,心思可掛著家裡呢。哦,對了——”
伸手將那封信箋取了過來,何雲娘輕輕推到了宛嬤嬤面前:“這不,長安還來信給婆婆問好請安了,嬤嬤快把這信給婆婆拿去,也讓她一起高興高興。”
宛嬤嬤從何雲娘面上什麼也沒瞧出,剛才進來的時候打眼一瞧,也沒見到有什麼新添的東西,聽了這話,只得拿了那封信先回去了。
沐氏聽了宛嬤嬤說了情形,眉頭不由皺了皺:“雲娘現在是愈發地跟長安那邊一條心了!”
而且話也說得乖巧!什麼把東西送到她這邊來過目,什麼叫過目,不就是讓她看過一遍就算嗎?到時東西入了公庫,她想動也動不了!
偏偏這一段時間她這裡並沒有信件和包裹過來,眼看著要過年了,也不知道那邊……沐氏慢慢轉著手腕上的滿天星金絲檀木珠串,不由輕嘆了一聲。
易長安大包小包地給家裡寄了幾回東西,在京裡還被賞了一套宅子,顯見得是過得很滋潤,這氣運,怎麼就不罩在梁兒的身上呢?
宛嬤嬤明白沐氏心裡想些什麼,低聲勸了一句:“太太你也別太往心裡去了,這會兒怕是那邊忙著,一時半會兒地才沒有東西過來……”
沐氏伸手打斷了宛嬤嬤的話:“如今長安讓雲娘當家,那邊才叫太太呢,你雖是在這裡叫著,小心別讓人聽了去。”
這不當家,很多事都不由她了,前頭家裡還有幾個丫環聽她的吩咐,後來何雲娘藉著要上京用不了那麼多人,慢慢兒地把那幾個明面上的丫環都轉賣掉了。
何雲娘當初膽子多小?在她面前唯唯喏喏的,現在居然也一派當家主母的氣勢了,還知道剪除她的人手了!
沐氏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幸好她在暗裡還下得有釘子,何雲娘要跟她比,還是嫩了點!不過這些釘子,不到萬不得已,她可不會露出來!
“太太放心,當著外人的面,老奴肯定還是稱您老太太的。”宛嬤嬤立即不著痕跡地拍了一記馬屁,“那也是因為雲舒院那邊生了小少爺,所以您這裡升格兒了,不然您還這麼年輕,打扮起來人家還以為你是雲舒院那位的姐姐呢,老奴這一聲‘老太太’可就難叫出來了。”
沐氏心情雖然不怎麼好,也被宛嬤嬤這幾句給逗笑了,片刻後又有些悵然:“阿宛,一晃都這麼多年了,當初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是這樣過日子……”
還年輕嗎?沐氏側頭看向桌上的菱鏡。
鏡中的人面板白皙,臉色紅潤,一雙杏眼顧盼間瑩然微亮,只是水銀鏡比以前的銅鏡明亮清楚,眼角掩飾不住的那些細小的魚尾紋,和已經開始鬆弛的臉上的肌膚,還有眼眸深處的滄桑,到底還是透露了她的年紀。
回不去了,再回不去那個採集花蕊上的露水細細烹茶的少女時代了。那時她們朝時可以高臥不起,醒來後讓侍女們研了珍珠粉細細敷臉,取牛乳為浴,飲美酒夜宴;那時大姐姐、二姐姐府上還有成隊的美貌少年……
而後來,亂軍之中各自惶然避難,多少女子被直接搶去,哭喊聲幾乎每天都會響起,哪怕她躲在角落裡捂住耳朵,那些尖利的哭叫一樣會狠狠鑽進她的腦子裡來。
與那些不得不委身給一口黃牙、渾身混了汗臭腳臭的粗魯兵漢的女人們相比,她能夠遇到易家那位少年郎,無異看到了天上降下的神仙一樣,哪怕只是做妾,她也立時牢牢地攀了上去……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爺是個短命的,早早就過世了,而她有了兒子,一心想把兒子好好撫養長大,只是早些年享過的尊榮早就刻進了骨子裡,即使歲月能遮掩了表面,內心深處又哪裡會那麼容易忘記?
所以一知道有那一份重享尊榮的可能,她心裡就跟長了野草似的,枝枝蔓蔓全都伸展開來……
內宅心思
沐氏忍不住又嘆了一聲:“前次那邊來信時還說,似乎有妙妹妹的下落,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了。”
宛嬤嬤不由有些怔忡:“妙……小姐以前甚得寵愛,後來亂軍中早早就失了下落,這麼些年了,老奴還以為早就找不到人了……”
沐氏恍惚了片刻,想起當年的時光,又不由冷笑一聲:“妙妹妹那個性子,但凡有一條命在,定會拼命出人頭地的;當初指不定是她手上有些東西,早早就躲起來了呢?反正願意為她賣命的男人可不少!”
想到以前這幾個姐妹中間的齟齬,宛嬤嬤識趣地閉上了嘴,想了想又開口岔了話題:“太太也別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