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方未走進來回話,跟江浪江濤兩人碰了個面對面,聽易長安說這兩人是自己才找來的長隨,連忙行了一禮,見這兩人腳下生風地走了,自己也忙湊到易長安身邊低聲稟報了:“大人,打聽清楚了,早上就只老湯頭進去送了茶水,別的人一概不許進去看望。”
老湯頭年近七十,又聾又啞,並不識字,當初被前前任府尹一時發善心收留,讓他在衙門裡做了個燒水的雜役,晚間還可以看管茶水間的灶上;所以這兩任府尹也並沒有趕他走。
想來寧玉堂也是行事謹慎,所以只允老湯頭進去送茶水,其他的人一律都擋下了。只是老湯頭這樣的,怎麼可能教曠揚名改口供呢?
易長安更趨向於是有人在老湯頭送茶水的托盤或是茶壺什麼的夾塞了東西進去,而早上去茶水間的人可不少,這樣一來,這篩查範圍就有些大了,而且容易打草驚蛇;看來這人實在是謹慎得緊啊!
易長安嘆了一聲,擺了擺手:“罷了,這一招不行,我們等下一招再看吧;狐狸再狡猾,也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
網她已經撒了下去,現在這一邊也只有等待而已。
易長安抬頭看了看天色,支著方未回去換衣服:“這個時辰,該開門納客的也該開門了,你回去換件衣服,一會兒我帶馬車過來接你,我們去香粉街一趟。”
去香粉街?方未不由苦了臉:“大人,小人對那邊不熟,不如小人把張衙役找來——”
“不熟才好。”易長安忙擺了擺手,“莫聲張,我們不用叫他,悄悄兒去就行了,橫豎你不熟,我也沒去過,旁人也不知道我們是衙門裡的人。”
方未連忙回家換了件才漿洗過的挺括外衫,匆匆跟家裡爹孃說了一聲,說是現在跟著的大人要帶他出去辦事,要是晚間不回來,就讓老兩口自己先吃飯,不用等他。
方未如今跟在新來的推官易長安身邊做事,這事是跟家裡說過的,他爹方大同常年臥病在床,不時地就要去撿藥來吃,弄得家產菲薄,也沒個讓兒子拿去給上面打點的,所以一直內疚自己耽誤了兒子。
見兒子這幾天興頭沖沖的,這會兒又要跟著大人出去,忙示意妻子楊蘭花去屋裡頭取了一錠銀子出來,接過來塞到了方未手裡:
“一會兒就要到晡食的時辰了,你跟易大人在外面辦差,總還是要吃飯的,到時總不好讓易大人來付賬吧;這銀子快拿著,回頭手上也活泛些。”
這五兩銀子還是上次易長安打賞給方未的,方未歡歡喜喜地拿回來,讓阿孃給阿爹買些補品來吃;沒想到老兩口卻是捨不得,兜轉來又回到了他手裡……
方未不由一陣心酸,推辭著不肯要:“我荷包裡還有銀錢,娘,這錢你早該拿去買些補品給爹,怎的——”
話沒說完,就聽到大門被人“嘭嘭”拍響:“請問方書吏可是住在此處?”聽著卻有些像全通的聲音。
沒想到易長安會過來的這麼快,方未愣了愣,連忙跑去開門:“可是全小哥?我這就來了!”
一開門,卻見易長安換了件湖藍色暗織金線回紋的錦袍,外罩一件白色狐毛領梭羅呢子披風,腰間繫了一隻蜀繡荷包,一隻白玉一點紅的玉蟬,頭上簪了一支羊脂白玉竹枝簪,眉目間英氣蘊秀,這玉樹臨風地往門前一站,襯得他家黑漆斑駁的老舊木門都亮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