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說個哽咽就哽咽,跪在那兒悲慼道:“下奴無福,不能侍奉殿下了,特來給殿下磕個頭。”
沈晰鎖起眉頭。周明當然不會臉大到要讓太子開口追問,悽悽慘慘地膝行上前了兩步,便主動開了口:“張公公說北邊缺人手,要把下奴調過去管事。”
這句話說的,大概換做誰都會自然而然地看向張濟才,一時之間,張濟才恨不得活剝了周明!
但他還是維持住了笑意,躬了躬身,語氣如常地解釋道:“是這樣,殿下,白蕊過來傳話說今兒北邊的妾侍楚氏到太子妃那兒告了一狀,說劉清剋扣例炭,太子妃查過之後把劉清發落了,那邊沒人能管事,只好從前頭先調個人過去。”
這番話裡,卻是“妾侍楚氏”四個字令沈晰眼底綻出了一瞬的凌光。
他知道那是半年前剛獲了罪的楚丞相家的千金。
沈晰沉吟了會兒:“那就去吧。你行事機靈,去幫孤盯著些,別讓她們惹出什麼事。”
這句話,令張濟才和周明都大喜過望。
張濟才所求的,是不讓周明日日在太子眼前晃悠,免得他日後心大頂了自己的位子。周明呢,自知鬥不過張濟才,只想求個日後還能在太子跟前露露臉的機會,免得終身都只能跟那幫做雜役的混日子。
於是,張濟才不再開口了,畢恭畢敬地躬著身;周明也不哭了,重重地磕了個頭,道:“是,下奴一定加著小心,若出了什麼岔子,下奴及時回來稟殿下。”
太子點點頭,周明又磕了個頭,就告了退。
書房裡重新恢復了安靜,沈晰讀完了這本摺子,寫了批覆,著人送出去交給太傅。
北邊,大家聽說新來的管事是從太子身邊調過來的,都新奇了一陣子。
這事說來也是辛酸,雖然同為東宮的宮人,但宮裡等級森嚴,宮人跟宮人也不一樣。對於張濟才、周明這樣混出頭的宦官來說,上頭的主子們是大人物,但對於底層根本見不著主子的宮人來說,這些混出頭的也已經是大人物了。
是以一時之間,去巴結周明的真不少,有的是想聽聽太子身邊的趣事,更多的是想混個臉熟,為自己的前程謀劃一二。
妾侍們也各有各的想法,楚怡是對爭寵的事沒興趣,寧可躲在屋子裡貓冬。雲詩膽子小,打從進了東宮起就什麼事都跟著楚怡,看她不動,雲詩也不動。
另外兩個就不一樣了,白氏當天晚上就拿出自己積攢的銀子送了過去,廖氏第二天早上也走了一趟,送了錢,還炒了幾個下酒的小菜。
楚怡對此內心毫無波瀾,但廖氏回來的時候跟她說:“妹子,你添個心眼兒,那個新來的周公公……好像對你有點意見。”
楚怡心裡咯噔一聲:“怎麼個有意見?”
廖氏皺皺眉:“我也……說不好,就是他問了不少關於你的事,但態度吧,瞧著又不算和善。”
——這一點,楚怡在幾天之後就有感覺了。她偶爾和周明碰上面,周明確實總陰陽怪氣兒地斜著眼兒看她,就好像她欠了他的錢一樣。
但或許是因為太子妃剛發落了劉清的緣故,周明的這種不順眼暫時也只限制在了“陰陽怪氣”上,沒給她什麼氣受,她也懶得多加理會。
就這樣,日子在炭火烘出的溫度裡暖暖和和地過著,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年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