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弟弟見他堅決,知他有自己的考慮,便不再勸。片刻後二人就從毓仁園告了退,六皇子心裡有點打鼓:“二哥這樣能行嗎?”
“放心。”四皇子笑了聲,“連大哥入朝聽政的時間都比他晚三四年,其實遠輪不著咱們為他擔心。”
宮中,皇帝在寢殿里布了一盤棋,沒找人來對弈,一語不發地同自己下了半晌。
在那場大病之後,他就沒了以前的乾脆果敢,自己同自己下棋時總顯得格外瞻前顧後,黑白兩邊都拖泥帶水。
最初時他為這種感覺懊惱卻又無法剋制,眼下日子長了,倒也習慣了。
朝堂上也是一樣。
他漸漸習慣了自己喜怒無常的情緒,並且與這種情緒達成了一種和解——他依舊多疑易怒,但他反覆警醒著自己不可把這疑心和怒火落到不可懷疑的人和會動搖朝廷根基的人身上,哪怕只動了一點念頭他都會即刻把它摒開,這兩年來朝堂便到底還算平靜。
太子也不那麼緊張了,同時他也愈加清楚,那陣子對太子的不信任當真沒有道理。
——他現下大不如前,從身體到威望都是。太子年輕又賢名在外,若有那麼三兩分野心,在朝中煽動些什麼容易得很。
但太子沒有,太子只是在一心一意地辦他交給東宮的差事,逾矩的事一件都沒有做。
倒是老三……
皇帝凝視在棋盤上的目光微微凜然,手裡搓著一顆黑子,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現在的一切也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預料歸預料,當真走到了此處,他還是稍微有了那麼一點兒動搖,不知道自己的打算究竟對不對。
是,他不想看他們兄弟相殘,當下的每一步都是奔著這個目的去的。
可老三……
他有時會覺得老三性子太急,野心又已來得很烈,他想要的結果或許並不現實。
亦或許老三的野心再膨脹一些,會為了奪得皇位在他離世之前就做出什麼……
皇帝手裡搓著那枚棋子,想打消這個念頭,這念頭卻越湧越烈。
他於是一不小心就在棋局前坐了一下午,直至夕陽西斜時,終於平復了一些情緒。
“楊福。”皇帝喚了一聲,楊福躬著身子上前,一語不發的候命。
皇帝直了直身子,長舒了一口積壓了一下午的鬱氣,吩咐說:“所有參太子的摺子,都立刻給朕呈進來,朕要先看。”
毓仁園中,楚怡要麼陪孩子要麼被沈晰陪(……),偶爾聽幾句外面的風風雨雨,不知不覺就到了四月份。
這四個月裡,太子妃偶爾差人來找過她,不過每次都讓沈晰留給她的侍衛擋了。她這邊管事的侍衛是沈映,她一度覺得不太好意思,因為沈映畢竟是個宗親。
但沈映自己不在意,被她召見時大方地擺手說:“側妃別客氣,是您的兄長外出辦差前囑咐臣照應側妃,臣特意跟原來的管事換了差事才過來的。側妃要是不用臣,臣就白費工夫了。”
楚怡聽罷想了想,心裡明白這對他們這些侍衛來說大概算是“降職”——東宮的侍衛嘛,當然是在太子身邊的更得臉。到了她這邊的,雖然對外也說是太子的人,但到底遠離了太子那邊的差事,日子久了就要比不上人家了。這跟職場的道理差不多,天天在總裁面前做策劃搞業務的,跟在其他部門搞後勤的能一樣嗎?就算都統歸一個系統管那也不是一回事啊!
但沈映搬出了楚成又一口一個受人之託就得把事辦妥,弄得楚怡也不好說什麼。後來她便跟沈晰提了兩句,問他能不能把沈映從她這邊調開,她覺得怪不合適的。
沈晰聽得一哂:“沒事,你先用著。沈映跟你兄長關係不錯,辦事也踏實,我不會虧了他的。”
有他這句“我不會虧了他的”,楚怡便踏實了些,到底沒因為自己影響人家的仕途嘛!
之後的這些時日她也時常叫沈映過來喝喝茶、給點賞,雖然出於禮數都隔著道簾子或屏風,也並不妨礙沈映給她講八卦。
不得不說,他們這些侍衛的訊息來源還是挺牛逼的。她身邊的人也就是對後宅的事門兒清,侍衛們卻從宮中到朝中再到東宮的事都瞭如指掌。楚怡聽了一陣子後,有一回忍不住問他:“我哥那邊,是不是也總讓你打聽事情?”
“可不是嘛,他沒我不行!”沈映眉飛色舞地這樣道。
楚怡:“……”
她覺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五月初,宮中開始採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