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趙瑾月覺得這很離經叛道,可這個地方就是這樣,沒什麼道理可講。
更讓她倍感壓力的是,她的夫君——曾經是正夫(……)的那一位,現在在牢裡。
而且是被她給扔進去的。
他被關進大牢的原因,趙瑾月循著那原不屬於她的記憶想過去也雲裡霧裡。
——在記憶裡她能尋到對這個人有無可抑制的憤怒與厭惡,但她翻來覆去地想也還是沒想明白這些情緒因何而生。
她只清晰地記起了這個人的身份。這人是她還在東宮做皇太女的時候被旁邊的虞國送來和親的,就像大應將四公主送出去和親那樣。
虞國的存在很有趣,那原本是盛國的領土,二百餘年前一位安姓將軍謀反。彼時盛國國力不強,只得這樣割讓幾處郡縣,任由她自立為帝。
後來,到了幾十年前。盛國的國力強了不少,便兵指虞國意欲收復失地。然兩國兵戈相交多年也未分出勝負,反致國力大傷。
再後來兩國都有新君繼位,虞國便將皇子安珏送至盛國的“嫁”與皇太女。從此烽煙不再,雙方握手言和。
安珏便是這個“趙瑾月”的那位正夫了。在她繼位後也封他做過元君——相當於大應的皇后,但一年前虞國再度起兵,她就廢了他的元君,降為了身份很低的常侍。
兩個月前,她又以裡通外敵的罪名讓他入了獄。
趙瑾月從那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中尋到一句充滿嘲蔑的話,她對宮人說:“一個叛軍的後人在我盛國當元君,他也配!”
她同時也從記憶中發現,這兩個月來雖然審訊不斷,安珏也並未承認過自己通敵。
直到昨日,刑部官員入宮稟話,說安常侍道有要事稟奏,但非要面聖才肯說。她們費勁了力氣也沒能再問出一個字,只好入宮稟話。
趙瑾月原本就對當下的情形十分不安,這事更是攪得她一整夜都沒睡著。直至晨曦破曉她才嘆著氣拿定了主意,覺著見見就見見。
——她確實弄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但她記得自己原本已是死了。
——現下是老天讓她再活一次,她總不能因為弄不清狀況就自盡?
不能自盡,就得儘量正常地將日子過下去。
是以又過一日,趙瑾月便去了刑部大牢。她曾經當過太子妃又當過皇后,眾人跪地問安的場面她見過,可這些人明明都是女子,身份卻是官員而非命婦,還是弄得她不得不好生定一定神。
刑部尚書是位四十出頭的婦人,畢恭畢敬地引著她往牢中走。趙瑾月邊走邊心裡打鼓,一想到這人曾經跟她是……夫妻,她就有點手足無措。
終於,又拐過一道彎,刑房映入眼簾。
一股瀰漫的血氣頓時衝入鼻中,乍聞有點像鐵鏽味,仔細分辨又有些許鹹腥。
接下來的場景趙瑾月抬頭一瞧差點嚇得跌坐下去,趕緊在袖中一掐手背才勉強定住神。
她佯作冷靜地看著幾步外的人,心驚得連呼吸都停了半晌。
那個人被從房樑上懸下來的鎖鏈拷著雙手,兩條鎖鏈倒都不算太高,但他早已無力站立,在身子下墜帶來的扯拽下,兩隻手腕都在鐵環中被磨得血肉模糊。
原該是白色的囚服已被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血痕印滿。
他的頭髮披散著,從縫隙間,趙瑾月勉強看到了一張低垂著的毫無血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