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每個字都對。沈晰頷首嘆息:“是。”
楚成一哂:“眼下我也稱病不擔差事了,您的東宮官中必也有不少人想取我而代之,殿下會因為有旁人冒上來便將我棄之不用麼?”
沈晰鎖眉沉吟,他明白楚成這話的意思,思量之後卻還是搖頭:“兩回事。”
“其實殿下現在稱病,皇上對殿下相較於殿下對我,只會更不容易動搖。”楚成笑道。
沈晰微怔,兀自想了一會兒,還是問他:“你拿的準麼?”
楚成笑意愈濃:“看來殿下也有過同樣的猜測了。”
沈晰沒有否認,頷首說:“自然一早就能想到,只是拿不太準,不敢貿然動作。”
父皇現下的情形,其實也沒有那麼難猜。沈晰縱使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驚天動地的變化,也能看出他這一切變化都是為了什麼。
——不過是為穩固權力而已。
沁嬪的死,他是怕有外人覬覦皇權;五弟的事,他是怕年輕力壯的日子奪其皇位;四公主和親,誠然父皇不肯動兵的理由也還能勉強說得過去,但換個思路,焉知他不是在忌憚將軍們功高震主?
所以沈晰早先也想過,眼下縱使兄弟們都在盯著他的儲位,他也不要顯得在意太多或許才是好的,不會引起父皇的忌憚。
可他也的確拿不準,父皇的變化到底還是太突然了。
楚成道:“不論皇上當下變成了什麼樣,日子也還不算太長,想來殿下與他的父子情分也還是在的。這個時候殿下生病,皇上必定還是會有所憂心,有這幾分憂心在,殿下便已安穩了許多。而此時若您的兄弟們當這是個機會,想在這時取您而代之,難保不反惹起皇上忌憚——殿下您想一想,若您是一位日日擔憂權力穩固的君主,是一位雖然地位穩固但並無甚出格舉動的儲君更令人緊張,還是明顯想搶奪儲君位的其他兒子更令人緊張?”
沈晰沉然斟酌著,半晌,點了點頭:“你說的是。”
依父皇當下的性子,若真有人覬覦儲君位,必定更容易讓他懷疑此人是不是也覬覦皇位。
而他這個已經成了儲君的,倒未必那麼值得忌憚,畢竟皇位遲早是他的。
“所以殿下安心躲著便是了。”楚成口吻輕鬆,“誰要此時竄出來爭,就由著他們去爭。您擔心的事情,自有人比您更加擔心。”
沈晰嘆了口氣。
這是個辦法,這辦法卻令人無奈極了。
再者他總歸不能一直稱病,父皇若一直是這樣,他還得儘快做出下一步打算才是。
他便又與楚成商量了一二,楚成明白他的意思,卻只能搖著頭嘆氣:“旁的主意,臣一時也不敢貿然提給殿下了。到底君心難測,臣雖自問能識人心,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這一步到底還算穩妥,下一步如何……再看。”
沈晰復又是一聲嘆。
他若現在祈禱父皇變回從前的樣子,未免太過天真,但他當真是情不自禁地一直在這樣想。
“罷了。”最終他啞笑了笑,“姑且先這樣。我倒也想看看,若我身體不濟,我那幾位兄弟能爭到什麼份兒上。”
京中,五皇子府裡,兄弟兩個相對而坐,都是面色鐵青。
三皇子對五弟方才說出的那番話簡直不敢信,盯了他良久,發出一聲冷笑:“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現下不願與二哥爭。”五皇子淡聲又重複了一遍,話音未落,自家三哥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就攥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