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啞了啞,轉而笑了聲。那笑聲倒沒有多喜悅,更多的是茫然和無奈。
但他到底還是由著她了,趙瑾月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好幾回,莫名有種是他在慣著她的錯覺。
——其實明明是她在努力接近他啊!他都冷淡成什麼樣子了?除卻那天吃“斷頭飯”的時候他說了些關心的話給她,其餘的時候他都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
可她就是有這種感覺,而且揮之不去。等到太醫來給安珏看過了腿,她又坐在他身邊看了好半晌摺子後,她才在一個側首的瞬間突然明白了這感覺是打哪兒來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看她的時候眼底溫暖了起來,像一束穿破冬日寒涼氣息的陽光。
前幾天還不是這樣的。她細作回想,前天一道用晚膳時都還不是這樣。那時他眼裡都還黯淡疏離得很,讓她跟他對視時身上總一陣陣發寒。
那是因為昨天若凌來了讓他心情好了,還是她這幾天的努力讓他有了轉變?
總之趙瑾月心裡喜滋滋的。
她悠然地笑了聲:“你在看我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因為我回看就把目光躲開?”
她方才只是無意識地側首了那麼一剎他就躲開了。
但此時,他略帶侷促地嘴硬:“臣沒有。”
趙瑾月低笑,未作置評,低頭接著看手裡的摺子。
過了會兒,他的手遲疑著伸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識地一看,看到他遞了個剝好的橘子過來。
趙瑾月接過來,掰了一半,又將另一半遞還給他。
安珏會意,抿笑吃了一片,轉而眉心一搐,伸手就把她手裡的那一半奪了回去。
趙瑾月一臉詫異:“怎麼了?”
他把橘子放到榻桌的果碟裡,又勉強把嘴裡那片吞了,苦笑說:“又酸又苦。”
趙瑾月失笑,也不知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地想嘗有多酸多苦。
安珏都沒反應過來,她便摸過一片吃了進去。下一瞬,她被酸得彷彿嘴裡抽筋,旋即捂住臉,不想讓他看見她面目猙獰的樣子。
“陛下?!”安珏一時以為她被酸哭了,在旁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一會兒,她深吸著氣抬起頭,眼眶真是紅的,卻是笑著:“嚥下去了。”
“……”安珏啞然,把那個盛著橘子的果碟端起來遞給宮人撤走,“別再吃了。”
說完他又遞了茶給她,趙瑾月喝了一口緩過了勁兒,跟他說:“我方才看摺子走神,想了想貴君的事,想跟你說說。”
安珏的笑容微微一凝:“陛下請說。”
“我覺得……”趙瑾月又想了想,“你既覺得他是成心找茬,下回便不要這樣同他爭了。”
安珏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輕聲說:“是臣的錯。”
“……你別急著認錯,我不是那個意思。”趙瑾月往他那邊挪了兩寸,攥住了他的手,“我是覺得你這樣同他爭又佔不到便宜,事後便是鬧到我這兒,明面上也是他佔理,我也說不得什麼,對?那你何必逞一時只能吃這個虧呢……”
她說到這兒又忽地意識到了安珏當時的處境。當時讓他給白越叩首行大禮,他是決計不肯的。
她便又不禁一喟,面露難色:“不過你有你的傲骨,這我也懂……”
安珏復又笑笑:“陛下不必左右為難,當是臣錯了便是了。”
“你當我是在你們兩個之間難以取捨麼?”趙瑾月禁不住地瞪了他一眼,從他眼中看到的回應分明是: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