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他把電話摁了。
他伸出僵硬的手掌,屈伸十指活絡凝固的血液,而後他深呼吸幾次,給art打電話。
art的腳步聲在紛亂的走廊中格外驚心,他快步走了好一會,像是找到了一間安靜的會議室,電話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art:“白總,我知道您打電話是要問什麼,我正在處理這件事。上海的人已經和警方接洽好了,我們會立刻獲取更多資訊,我已經訂了航班,我馬上就飛上海。上海的副總……那個天殺的孤兒說話支支吾吾,不肯和我交底,我馬上就過去!”
白昱邈的聲音十分冷靜,不像是個二十一歲剛剛上手公司沒多久的小年輕,也彷彿根本沒剛剛聽過家裡那攤如同驚雷般的糟心事。
他說道:“我們的騎手全部沒有過往案底,假如真有入室搶劫,那麼一定是潛在心理問題突然爆發,平臺派單也是隨機,也就是說,沒有經過任何蓄謀。在這種情況下,訂單一定是可查的。”
art愣了下,“我懂了,如果訂單因為任何原因不可查,這裡面就有問題,我會立刻讓pr發聲質疑。”
白昱邈“嗯”了一聲,他腦海裡突然閃過幾個片段。
一個月前,在tropical冷飲店,洪天富曾經信誓旦旦地和墨星翰說:白氏股價不保,不足為患。
不久前,在劇組附近的豪華酒店電梯裡,lisa也陰陽怪氣地說:白少還坐著總經理的位子呢……
白昱邈驟然睜開眼,斬釘截鐵道:“洪天富和lisa不止一次預見過白氏和我個人的危機,這件事大機率是他們的手腳。既然是無中生有,那麼一定會有訂單問題,查不到訂單、第三方委託派送,種種可能性都有。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你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一環一環盯著警方去查,懂嗎?”
art:“我知道。”
不知為何,art說話似乎有些保留,有些欲言又止。
白昱邈又說:“不行,有別人插手,警方未必做事麻利。馬上要過年了,股價無論如何不能受到影響,我們要走一步險棋。”
他當機立斷說道:“餓不死立刻發聲否認,語氣要堅定,就說這個騎手是惡意偽裝,公司正在配合警方全力追查真相。”
art愣了愣,“這樣不行吧!把話說死怎麼能行?萬一這事真是我們倒了血黴撞上的偶然事件,這不是留著話柄給人罵麼?”
白昱邈挑眉喝道:“真要是我們倒黴,還怕多這一件丟人事嗎?把話說死,一分餘地都不留。順便,幫我約明天上午的記者會,我們一定以最快速度安撫大部分使用者對公司的信心,不能讓敵人搶到節奏,懂嗎?”
art:“我懂了。”
“就這樣辦吧,把你的航班號給我,我會向上海分公司施壓,我們保持聯絡。”白昱邈說完最後一句,力竭一般地丟出手機,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
當年面試中戲,他走出教室後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思考能力為零,壓根無法相信自己能夠應付得了剛才那場表演測試。可在面試過程中,他確實是注意力專注、像是開啟了腦袋裡所有的引擎,把一切都想到極致。
他現在又有那種感覺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一通兩分鐘的電話裡做了那麼多重要的決定,他現在的大腦有些空白,腦海裡想的卻不是餓不死的事。
他閉上眼,突然在想,他其實和老白一點都不像。
認識他的所有人,甚至齊廷觀,都在見到他媽媽之後感慨:你和你媽長得一模一樣。
略作了解後,他們還會說:其實你的性格也隨你媽,但你做事風格是像爸爸的。
長相和性格,是基因裡帶出來的。
做事風格,卻是後天教育和家庭氛圍浸染出來的。
白昱邈覺得很怕,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一刻產生這麼深的恐懼,怕到他幾乎不敢衝到王雪立房間裡去問出最後的問題我爸到底為什麼會遷怒我,你有沒有婚內出軌,你和auvan到底見過幾次面、做過什麼?
白昱邈只知道自己完了。無論投資麗晶的事情能不能成,白霆威當著董事會所有人的面,把餓不死這場足夠影響公司股價、甚至集團其他子公司股價的重大危機,責任扣到他的頭上。
已經足夠說明真相,足夠說明老白的態度了。
他有些遲緩地摸下床,從地毯上撈起手機,翻出和老白最後一次私人聊天的記錄。
白霆威:兔崽子,我看顧明遠那小子天天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