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執金吾還是慢吞吞道:“大郎可進城了。”他又讀一下終於不好意思道,“不知莫大郎進城前可否讓我,摸、摸一下你的手。”
莫文遠:“……”
“還是握手吧。”摸就別摸了。
執金吾更高興了,立刻道:“握手好,握手好!”
這一握他的話匣子都開啟了,前腳說“我篤信佛教,經常去大興善寺參拜”,後腳又道“李三娘食肆吃食甚美,我常去吃,大郎的俗講我是都聽過的”。
莫文遠知道現在大凡酒肆都有俗講僧或者百戲藝人駐紮,但其源頭,還有李三娘食肆是個啥情狀卻是不曉得的,聽執金吾之語,他心頭升騰不好的預感,久違的羞恥心再度冒頭,惴惴不安在胸口盤旋。
“實是感謝。”他抽出自己的手,抽了一下,手穩穩當當沒動。
莫文遠的嘴角抽了一下,再抽。
還是沒動。
大黑羊咩咩咩咩咩道:鬆手哎!
莫文遠再度努力,這回終於抽出來了。
執金吾慢吞吞道:“等進門後莫大郎切要小心,爾等回長安之日早已被眾人所知,我便是因知曉了才值班的。”
莫文遠摸一把額頭上的汗珠道:“這、謝過郎君。”
“莫朗多保重。”
執金吾的話讓眾人有點慌,他們卡在門口竊竊私語,以求最後一段安穩時光。王玄策等人與莫文遠相處久了,有革命友誼存在,躊躇片刻後挺身而出道:“不若讓我等站前面,莫大你後跟著。”
莫文遠思忖道:“不妥不妥,若是牽連爾等反而不妥,我與羊較為敏捷,若有突發情況也能躲避一二。”先前在某城中他被一些娘子的“高空墜物”嚇到了,唐人表達熱情的方式與現代人略有相似之處,都喜歡砸東西,絕大多數人砸花,但是激動起來扔貴重物品也有,扔罕見的瓜果美玉等等等等,僅一回莫文遠就被過於狂熱的愛嚇得半死。
大黑羊非常有擔當,此時他像是真正的男子漢,挺起角咩咩咩咩咩道:莫小遠不必擔心,萬事有我。
他看起來就像是英雄。
“那就拜託羊了!”
……
城門的隧道很短,幾步就走進去了,執金吾網開一面讓眾人在門洞間停留,然而京師大門來來往往之人甚多,他們蜷縮在門洞內時,已有人將莫文遠一行人歸來的訊息帶入城中。
“取糖隊回來了!”
“莫大郎回來了!”
聲音在低空盤桓,久久不消散。
聞說莫大郎迴歸,無論在做何事之人都要伸頭湊熱鬧,更不要說那些原本就等著的郎君娘子。
大道上好些,沒有站滿人,但左右兩排停滯腳步的人實在是多,眼睛要不黏在莫文遠投上,要不黏在羊身上。
“莫大郎!”
“好俊俏的人!”
“羊,是羊!”
“兩年未見,莫大郎可好?”
他認識的,他不認識的,在今日好像都忽然認識莫文遠似的,想來這些人到外鄉閒談之時,少不得加上一句我同長安莫大郎是認識的,我們還說過話。
榮歸故里怕就是這樣。
莫文遠不是很享受在“鎂光燈”下的生活,他的嘴角僵硬,手卻還是要搖搖擺擺同兩邊人打招呼,心中猛地騰昇出總錯覺。
同志們辛苦了——
首長好——
此錯覺讓他的表情囧了一下。
大黑羊倒是很享受,他天生就是張揚的性子,又很為自己的樣貌神通得意,有人關注他再好不過,哪有避之不及的道理?
進入光德坊後,那現場才是真正的火爆,饒是大黑羊都被唬了一跳,漫山遍野都是眾眾眾眾眾,人群彷彿是擁擠在罐頭中的沙丁魚,被高垣限制死在一地,莫文遠便是想走,都寸步難行。
實在是誇張極了。
李三娘等人被卡在房門口,擁擠的路況讓他們都不得出去接莫文遠,也難怪兩年不見想來溺愛兒子兄弟的家裡人沒有來找他。他們根本出不去!
他們家人的身量都長,李三娘在女郎中都是難得的高挑,此時為了醒目腳踩胡床站起來,同莫文遠招手,身邊人知他們愛子/弟心切,將胡床的位置空出來,否則少不得譴責他們沒有公德心,可是不知光德坊今日寸土寸金?竟然佔用公共資源!
莫文遠囧著臉揮手道:“阿孃!大兄!”
大黑羊發出聲綿長的咩,以示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