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媼等人早就聞聲急急趕來,因事前演習過,每人都很清晰地知曉自己的任務,因此氣氛雖緊張,但忙而不亂。
晏蓉如今挺重的,不過霍珩臂力過人,步伐依舊穩穩,他將妻子送至產室內房,杵在床前,握著她的手,“阿蓉!”
他冒了汗,看著比晏蓉緊張多了,晏蓉不禁好笑,從兩重包裹裡伸出手,抹了一把他額頭的細密的汗水,“別怕,我好得很,你先出去吧。夜深天冷,莫告知祖母了,免得她老人家來回折騰遭罪。”
霍珩不想出去,但他不出去不行,晏蓉安慰兩次,申媼又一臉急色地催促他,他只好鬆了手,一步三回頭了出了東廂,立在廊下等著。
東廂房門前的廊道上,早掛了圍席,現在又有粗壯僕婦抬了圍屏來,把廊道露天那一側遮擋得嚴嚴實實。大熏籠抬了好幾個來,裡頭炭火挑得旺旺,寬敞的廊道立即烘得暖暖的。
這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一為隔絕寒氣,以免房門多次開合灌了冷風;二則為了廊下等候的人,霍珩能回固然好,若不能,還有陸禮及一眾隨時候命的醫匠。
僕婦抬來榻幾,可惜霍珩根本坐不住,他焦急在產室門前踱步,見自己擋了進出侍女的路,這才勉強退開了幾步。
這才剛開始,裡頭並無多少動靜,他心急如焚,捉住進出的侍女問了好幾遍,直到申媼出來勸了兩句,他才消停了些。
沒多久,被通知的醫匠們陸陸續續趕了過來。還有陸禮,他挺訝異的,畢竟半夜被人擂門擂醒,晏蓉要生就算了,霍珩居然還回來了。
“主公。”
陸禮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後面還跟了一個下頜微抬的雲川先生。他知道自家主公對妻兒有多麼看重,怕不穩妥,磨了好些天,終於把自家師叔給磨答應了。
雲川先生對師侄的住所還算滿意,每天有人被他罵罵也挺愜意的,於是暫居下來了。他對霍珩的宏圖偉業不感興趣,霍珩也不強求,從不打擾,所以還挺和諧的。
陸禮的醫術,泰半乃雲川所授,陸禮並未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是他廢了不少心思請來師叔的原因。
雲川能來,霍珩挺驚喜的,他壓下焦慮,拱手施了禮,道:“先生夜半前來,珩感激之極。”
雲川先生一頭烏銀交雜的長髮被大風吹得有點凌亂,不過他神色倨傲一如既往,也不還禮,雙手籠在袖筒裡,淡淡道:“我不過是應了我那無能師侄罷了,霍侯很不必感激我。”
說罷,他也不在東廂房門前坐下,而是順著圍了圍屏的廊道,大搖大擺走了隔壁的花廳,還吩咐侍女取棋盤來,他對守門這活沒任何興趣。
“無能師侄”陸禮一臉尷尬,連忙對霍珩拱手,“主公,……”
“無事。”
霍珩抬手製止,雲川在鄴城住了這麼久,他雖沒特地去見,但對方什麼性子的人,還是有所耳聞的,他對陸禮說:“勞先生多費心了。”
賓主二人寒暄兩句,陸禮見霍珩心不在焉,乾脆退到一邊坐下,一邊和醫匠們低聲交談,一邊看著他家主公在踱來踱去,十分煩躁。
整個元和居燈火通明,從上到下只盼望一件事,晏蓉平安生產。
……
至於產室中的晏蓉,遠沒有想象中輕鬆。
早早選出來的穩婆醫女們已經住進元和居,後腳就進來了。她們經驗十分豐富,詢問並略作檢查後,立即取備好的錦墊墊起晏蓉腰臀,讓她躺著不要起來,腹部疼痛要隱忍,不可胡亂痛呼洩了力氣。
這一點晏蓉是知道的,她十分配合,後申媼端了碗加了雞蛋的湯餅即麵食來,她趁陣痛的間隙,小心翼翼抬起一點上半身,抓緊多吃填飽了肚子。
緩慢而遲鈍的疼痛,開始並不強烈,間隔也長,還能很容易就忍受了。
後來,宮縮愈發頻繁強烈,腰部,臀部,甚至腳後跟都感覺到非常非常的痛感。
汗水溼透寢衣,滾圓的汗珠從鬢髮間凝聚,沿著額頭臉頰淌下,侍女小心抹去,晏蓉卻顧不上了,她終於忍不住溢位低低的痛吟。
越來越強的疼痛拉鋸般的反覆折磨她,漸漸地,她連神志都開始模糊,霍珩似乎在外面反覆說話,可是她再沒能注意,恍惚間只覺天都似乎亮了。終於,穩婆再一次檢查後,激動道:“是時候了!夫人,藉著痛勁兒,您往下使力!”
最關鍵的時刻來了!
晏蓉精神一振,睜開被汗水濡溼的眼睛,咬緊嘴裡的軟帕子,使出這輩子最多的力氣,拼命地往下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