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矮案兩側坐下,晏蓉見案上備了蜜水,於是斟了兩盞,遞一盞給霍珩。
她略帶歉意一笑:“勞表兄費心了。”
父親用心良苦,晏蓉自然不會說什麼“悄悄運走更安全”之類的廢話,不過這樣,確實讓霍珩多添不少麻煩。
霍珩一笑:“姨父愛女之心拳拳,理所當然。”他不甚在意,自己能護得住新婦,護得住她的嫁妝。
青蔥玉指,託著精緻的彩繪漆盞,昏黃燭光下,她那雙纖手白皙酥軟,能隱隱看見底下幼細的青色經絡,他手指動了動,探手接過漆盞。
霍珩一向不怎麼愛喝這些甜津津的東西,這回卻仰首一飲而盡。
輕咳兩聲,他擱下杯盞,又說正事:“太原上黨兩郡,還有冀州,都是你我二家屬地,不足為慮。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井陘。”
兩家的地盤上,五千精兵隨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管是流寇土匪,或者別有用心的細作,俱無需在意。
僅有的一點風險,來自井陘。
井陘天險,窄小的山道橫貫太行山,如雄偉山脈被一劈到底。道險崎嶇且極長,兩邊高山峻嶺,奇巖怪石。夏天林木隱天蔽日,冬日風雪咆哮,光禿禿的樹梢和巨石黑黑白白,晃得人眼花繚亂。
總而言之,若想設伏,此乃最佳地點。
只是晏氏和霍氏也不是沒有準備的,井陘兩邊關口一向都看管嚴密,這一個月多以來,更是嚴格控制進出。來往者需嚴查,押運大宗貨物的,需繞行飛狐陘或滏口陘。
井陘內每天搜查一次,兩端出口左右,沿著山腳戒嚴,一路蔓延數十里。非原有村莊百姓,不得靠近,更不得上山。若發現攜帶箭矢、火油等物品,一律投入大獄嚴加審訊。
莽莽太行,搜山不實際,但井陘兩側的山巒,卻是盡力搜過一遍的。
這已不單單是為了良種了,更是為了霍氏晏氏兩家結秦晉之好,婚事順遂進行。
諸般準備功夫,晏蓉是很清楚的,她道:“合我兩家之力,應是無礙。”
霍珩一笑:“若真有伏,我當迎戰。”
是的,準備功夫都嚴密到這個地步了,若對方還能把箭矢火油之類的東西大量運進山,有這般才智,那便合該霍珩應戰。
“你該歇了,明日還需趕路。”
正事說罷,他話鋒一轉,深邃的眉眼看著晏蓉,柔和的燈光,倍顯柔情。
這眼神看得人臉發燙,晏蓉眨眨眼睛,“嗯”了一聲。
這廂剛說完應戰,那廂就真遭遇了伏擊。
迎親隊伍引著婚車一路向東,兩天多後抵達井陘關口,剛好正午時分,透過井陘後恰好在豐邑夜宿。
豐邑距鄴城只有一天許的路程,走快些,明日夜間一更就能抵達目的地,剛好讓晏蓉休息一天。
略作休整,霍珩下令出關,進入井陘。
井陘全程狹窄,寬敞的大紅婚車馳入,最多兩邊再各護上一騎。霍珩命心腹親衛護在左右,而他則親自領人驅馬護在前頭。
而晏一則領著白翎衛身手最佳的一干好手,緊緊護著婚車之後。
不管是作為明面目標的糧車,還是裝了真正良種的樟木大箱子,都被霍珩遠遠安排在前頭。
良種很重要不假,但晏蓉的安全更要緊,若有伏多半是火攻,他不讓晏蓉冒一點危險。
馬蹄鐵一下接一下敲打在山道的石路上,發出有節奏的清脆“噠噠”聲,除此之外山徑很安靜,僅餘風颳過的嗚嗚聲。
這種氛圍挺讓人緊張的,申媼瞪大眼護著主子,晏蓉微微挑起一線帷幕,往外睃視。
這幾日都沒下雪,天空很藍,陡峭的山壁上白雪皚皚,陽光照於其上,折射出耀目白光。
她看了一會,覺得有些刺目,剛伸手欲揉,餘光卻見遠遠的山巔,似乎有什麼閃了閃。
恍惚是雪光,又好像更亮一點。
晏蓉剛要定睛再看,外面卻瞬間動了起來。
一支箭矢突兀出現,銳利的箭頭在陽光下白光一閃,瞬息間奔至糧車。麻袋“噗呲”破了一個洞,嘩啦啦滾了一地圓潤飽滿的澄黃豆子。
“諸位,隨我迎敵!”
負責守糧車的霍望怒吼,隨即他手一指,準確指向剛才發箭矢的怪巖之後。
與其同時,縮排怪巖後的白衣人含了一個木哨,“嗶”地一聲長長吹響。
約定之意,糧車情況屬實,對準糧車發火箭。
異常尖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