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霍府和晉陽晏府一樣,百年大宅,古樸厚重,朱漆大門,青石臺階,兩隻威武的大石獅蹲守在兩側門柱之下,張牙舞爪,怒目圓睜。
霍珩請晏珣先進,他回頭緩聲對晏蓉說:“表妹莫慌,我祖母為人寬和,甚是和藹。”
晏蓉並不知道荀太夫人是否真寬和,她也不太在意,因為她此時只覺是拜見世交長輩,自己規矩禮儀一點不缺,無甚好慌的。
她朝霍珩一笑,眉眼彎彎,露出左邊臉頰一點小小梨渦,嬌俏又可人。
霍珩心情越發愉悅,回以一笑,深邃的黑眸似有柔情。
晏蓉還來不及細品,霍珩已轉身進門與晏珣並肩而行,她眨眨眼睛,緊隨二人身後。
現在可不是開小差的好時候,她遂不再多想,只專心穿廊過榭,進了連同前後院的垂花門,往西直入溧陽居。
荀太夫人早早換了一身簇新衣裳,銀灰的頭髮一絲不苟梳起,端坐在上首,及到孫兒領著晏氏父女進門,她趁著二人拜倒在蒲團上見禮,仔細打量晏蓉。
晏蓉一身淡藍色曲裾,容色極盛,卻又眉目端莊。二十年的世家貴女教育早浸淫到她骨血裡頭去了,她美豔而不妖嬈,目光清明,舉止周正,走動裙襬不過因及地而微晃,鬢間步搖流蘇幾若靜止。
荀太夫人暗暗點頭,雖說悔婚再續,但此女亦並未辱沒她的孫兒。
如今冀州太原結盟之事雖定,但霍氏欲聯姻之事並未就此罷休,一來霍珩本人沒反對;二來陸先生說得不假,這世上最保險的結盟,即是聯姻。
太原晏氏歷來人丁單薄,晏珣膝下僅一兒一女,皆視若珍寶,這般的聯姻結盟,比尋常的還要可靠。
“快,快快起罷。”
荀太夫人露出笑臉,又讓二人快快入座,無需拘禮:“霍晏二家幾代人的交情,你父女二人可不許見外。”
她側頭望向一旁的侍女,兩名侍女各捧一個填漆雕花木匣,作為見面禮。
晏蓉規規矩矩地跪坐下來,規規矩矩接過木匣,向荀太夫人致謝後,安靜坐著。
這種場合並不適合她多說,除非長輩主動詢問,否則她應保持沉默。
她也樂得沉默,應承長輩是她的本領之一,但她和荀太夫人才頭次見面,實在沒什麼感情可言,客套的應承既然可免,那就免了吧。
她之前沒來過冀州。
晏珣身體不好,彭夫人生了晏辭以後也是,姐弟二人自陪伴在父母身邊,因此祖父偶爾去冀州尋老友喝酒暢談,她們也沒跟著去。
因此以前除了來太原的霍父,晏蓉並未見過其他霍家人。
倒是荀太夫人見過晏珣,晏珣未娶妻前,曾隨父親來鄴城拜見過太夫人,不多,也就幾回。
不過就這幾回,也足夠回憶過去並拉近關係了。荀太夫人餘光見晏蓉接了漆匣,收回視線,問晏珣:“子淵,多年不見你了,你如今身體可有見好?”
少年及幼年時期的晏珣,蒼白瘦削,看得荀太夫人膽戰心驚。晏祖父只有一子,青年喪妻後也無再娶打算,這麼一個病弱孩子,實在讓人不得不懸心。
“還好,這幾年病也少了些。”晏珣拱手:“珣謝太夫人關懷。”
“那就好,那就好,你兒女俱全,福氣還在後頭呢。”
一眨眼二十年過去了,當年老害怕長不大的孩子已娶妻生子,雖病歪歪的,但也好生過來了。反倒是當年健壯得很的,一個個俱已不在她跟前了。
荀太夫人略傷感,須臾她拋開,今兒要說的是大喜事,那些過去的休要再想。
到底是數十年的舊相識,她和晏珣敘了許久話,生疏感漸少,荀太夫人看著差不多了,就笑著看了眼晏蓉,問:“子淵,這是你的女兒?養得真好。”
要是被誇的是晏珣本人,他肯定非常謙遜,但現在被快誇是他的兒女,他一生最為之驕傲的佳兒佳女,因此晏珣嘴裡雖說著:“太夫人謬讚了。”
實則他嘴角翹起,還捋了把鬍鬚。
晏蓉繼續保持端莊微笑狀,正暗暗好笑,餘光卻見霍珩似笑非笑看自己一眼,他端起茶盞遮住嘴角笑意。
這人!
她偷偷瞪了他一眼。
兩人相處得十分好,霍珩年長,還隱隱帶些縱容,他的態度,讓晏蓉坦露出真性情。
她瞪了他一眼,霍珩笑而不語,晏蓉暗暗咬牙,只是不待她再有其他小動作,卻被上首荀太夫人的一番話驚得瞠目結舌。
“……子淵你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