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他總是很忙,難得見一面的,有時候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說起來也許久不曾正眼看過。
今兒再看,心中就有不同的感受。
這個男人,是她孩子的父親,是她打算共度一生的男人。
“若此番……”顧夏頓了頓,還是笑道:“若此番我去了,你便好生養著兩個孩子,若是我母子三人皆……”
再往下說,她的眼裡忍不住噙了淚,有時候不是不痛,而是容不得痛。
“就將我們火化在一處,撒到風中去。”
前世那樣的死法,讓她對產子充滿了恐懼,面對別人的時候尚好,可是看到康熙,便有些忍不住了。
“你定然會無事的。”康熙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眼神映照著星光,非常的認真。
顧夏含著淚搖頭,前世她進產房的時候,也是覺得自己定然會無事的,現代的時候,生產不再是一個鬼門關,死亡率非常的低下,可她仍不能倖免。
別人都說,你嫁的男人是人是狗,等生了孩子就知道了,她知道前夫是人是狗又怎麼樣,她的命都沒有了。
幸而又得一世,得了康熙眷顧,他一個帝王,在情濃時願意為她守身如玉,她便滿足了。
說到底,她缺的不是錢、不是身外之物,她最缺的是愛,汲汲營營的尋求著,卻始終讓心空落落的,沒個安穩。
她對不起自己。
夜風仍是有些涼的。
臉頰被溫熱的大手捧起,顧夏被迫的抬眸,就見康熙直直的盯著她,語含霸道:“朕乃真龍天子,說你無事,那便定然無事。若護不得你,朕要這一世英明,有何用?”
顧夏哭著哭著,就笑了,連腰間被刀劈斧砍一樣的痛,也沒有那麼難受。
“如果您是哄我的,那便哄我一輩子。”顧夏埋首在他胸前,甕聲甕氣的撒嬌。
康熙見她情緒好一點,這才鬆了一口氣,聲音中也帶出一絲笑意:“朕不哄你,帝王一言九鼎,說到便要做到的。”
有一波陣痛來襲,顧夏弓著腰,靜靜的等待這一波過去。
不由得想起前世,前夫受婆婆影響,覺得生孩子不過如此,婆婆一向愛說,她那時候幹活幹到前夫臨產,剛走到家的功夫就生出來了。
後來月子裡也都是自己照顧孩子,甚至沒出月都去河邊洗尿布,淘麥子磨面。
所以她這個兒媳婦孕後期說自己腰痠背痛,疼的走不了路,就是一個嬌氣便能概括的。
剛開始前夫還安慰她幾句,說生完孩子就好了,後來呢,他怎麼說的?顧夏認真的想了想,好像說的是,人家都是這樣生的,也沒見誰怎麼怎麼的,怎麼就你這麼輕癢。
故而後來前夫說他上班事忙,來不及回來,她也沒有強求。
最後她死在了手術臺上,再也沒能下來。
這些痛,她以為她都忘了的,可仔細的想起來,仍是痛徹心扉,讓她難受的幾欲落淚。
甚至聽到康熙說這些話,第一反應也是不信。
可聽到康熙說這些話,內心伸出那些不自信,好像一步步的被擊垮,重新建立起堅實的盔甲來。
顧夏勾了勾唇,眨巴眨巴眼睛。
一行清淚趁著月光,消融在月色中。
“玄燁。”顧夏大著膽子叫了一聲,只在今夜放肆一回,免得黃泉路上無限追悔。
“嗯。”康熙應了一聲,用手帕仔細的擦掉她臉上淚珠,朝她勾唇笑了笑,柔聲道:“別想那麼多,好生的將孩子生下來,你們都要平平安安的,便儘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