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了頓便飯,遊寅刷完碗,就坐到沙發上做講義。
塗杉挪開他書本,自己頂上,鑽進了他臂彎裡,靠到他胸口。
男人拿著筆,莫名喟嘆了一聲。
塗杉皺鼻子:“怎麼嘆氣了?”
遊寅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感慨,書中果真有顏如玉。”
什麼老八百年的老梗冷梗啦——塗杉一邊腹誹,一邊找到試卷下緣空隙,穿進去戳戳他乾淨的下巴。
她發現,鬼哥哥雖孤身一年好些年,卻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分外得體。
塗杉不由浮想聯翩,跟喝了甜酒似的醺醺的,幾乎要睡過去。
“塗杉。”遊寅在一整頁的英文裡圈畫著。
“嗯。”她眼神立即清明。
“明晚陪我去一下shirly,嗯?”
“好。”他的徵詢總是藏著一種危險的誘人,誰能做到不答應嘛。
“不過,”小女孩子也學聰明瞭:“你要去幹嘛呢。”
遊寅直說道:“道別演出,我從團裡辭職了。”
“啊——”塗杉愕然,一時情緒複雜,難以言說。
“為什麼呢?”塗杉問。
“專注學業。”
“嗯……”塗杉忽然有點抱歉,總覺得是自己,影響了他的生活,他的人際,他這幾年構建的一切都被打碎了,一切從頭再來,他又變成了飄搖不定的草種,要重植生命,還要帶著她這個拖油瓶。
她小聲說:“對不起。”
遊寅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麼?”
塗杉加大分貝:“對不起!”
遊寅蹙眉:“你哪裡對不起?”
塗杉嘟囔:“哪都對不起。”
遊寅:“”
第二天,塗杉特意買了個兩根色彩浮誇的熒光棒,還親手製作燈牌,上面寫著“bard最棒”。
當晚,舞池裡眾人偎依糾纏,唯獨她一人,像個追星小迷妹一樣,在臺下揮舞雙臂熱淚盈眶,完全不顧附近,只因她摯愛的巨星就在臺上。
他也看著她,唱了一首屬於她的告別曲目,《彩虹》。
在他眼裡,這首曲子被賦予了更多意義,更像是兩個人的定情信物。
“太陽很尋常,
月亮很尋常,
星星也很尋常。
人們會向彩虹投去驚奇眼光,
大多還是因為她漂亮……”
演出結束後,塗杉陪著鬼哥哥,與其他的團員告別。
紅髮小姐姐,
光頭小哥哥,
有點討厭的辮子難,
還有北辰,那個善良厭學,總是蹭住的少年。
二人離開時,北辰追了出來,氣喘吁吁地問遊寅,為什麼要回去唸書,滿臉都是惋惜與不解。
遊寅只是按按他腦袋,回了一句他:“人沒有自由的。”
因為羈絆無處不在,宿命無處不在。
即便走了很久,走得很遠,他們都活在一個圓圈裡,出生,死亡,逃離,歸宿,他總要回去的。
……
朝夕變幻,四季流轉。
青城大學又迎來了自己新一年的暑期考試周。
而遊寅也即將參加高考,這是他人生之中嶄新的一扇門。他曾遠遠在門前走過,卻也因禍錯過,以至於後來只能握緊拳頭,彷徨不甘。
所以,等再回到這扇門前,他反而感恩,並因感恩而平靜。
等候時分,考場裡都是同他年紀的相仿的年輕人們,有人胸有成竹,也有人侷促不安。
遊寅坐在那裡,掃了眼手機。
微信介面,還停留在塗杉急匆匆的“我馬上到!!!!!!!!”四個大字外加一連串感嘆號上邊。
他勾唇笑了笑。
忽然,身邊一陣喧譁。
一道潔白的影子竄入黑壓壓的人群,雙手合十道著“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借過一下”便劈開人群,飛了過來。
遊寅匆忙起身,就見到了塗杉,她喘著氣剎停在他跟前,小臉通紅,在吃力地扶著頭紗。
她穿著全白的蓬鬆的花嫁,花紋繁複,她卻輕盈動人,像一片鴻羽,一抔雪花。
附近考生都往這邊看,耳畔人聲鼎沸。
而塗杉恍若未聞,只上氣不接下氣:“對……對不起,來晚了!”
遊寅淡笑,“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