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藝哲謝絕了李念要跟自己一起回家的邀請,也沒有按照原來的計劃坐公交車。此時此刻,他想要走回家,因為心裡太亂了,他需要靜一靜,順一下自己的思緒。
江藝哲沿著人行道走著,到現在為止,剛剛拿過寫有那個名字的標籤的手還有些顫抖。
韓浩遠,這個名字,十年前開始就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裡,因為他是自己到這座城市之後結交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因為他們兩家之間的恩怨,這個人對他的恨,他一直無法釋懷;更因為進入青春期之後,這個並沒有再見過面的兒時夥伴在自己的臆想生活裡所扮演的角色。
那一年,六歲的江藝哲還叫陳晨,跟著自己的父母來到林城的一個小鎮工廠,這個鎮子很小,但是坐落在鎮上的機械廠卻是全市最大的,他的父親陳輝是拖了關係才能進入工廠的,而母親就在附近的服裝廠上班,一家人的生活很快便穩定了下來。
當時,陳輝在工廠裡的師父就是韓浩遠的父親韓洋,雖說是師父,但是韓洋只比陳輝大了一歲,為人直爽率真,而且兩家都有一個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於是很快便熟識了起來,變得越來越親近,兩個孩子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好朋友,直到一年之後那至今無人能理解的他殺和自殺。
江藝哲跟其他人一樣,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會殺死自己的師父,也就是韓浩遠的父親,是因為爭吵的意外還是不為人知的矛盾,這一切都隨著陳輝緊跟其後的自殺而成了永遠無法解開的謎。
事件發生之後,人們議論紛紛,母親張慧很快便帶著江藝哲離開了林城小鎮,他記得他最後一次見韓浩遠是在自家的門前。
韓浩遠站在那裡,小臉蛋上全是淚水,哭的聲音都變了調:“陳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喜歡你,特別喜歡跟你玩,你爸爸為什麼要殺死我爸爸,你告訴我,我想知道。”
江藝哲回答不了,只是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同樣放聲大哭。
“陳晨,我恨你,雖然你也沒有了爸爸,可是我還是恨你。”
韓浩遠衝過去一把抱住瘦小的江藝哲,邊哭邊叫嚷著喊道,然後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小江藝哲保持著雙手抬起的姿勢站在原地,在八月的熱浪裡,自己臉上脖子上蹭上了對方的淚水或者說是汗水,奇怪的是,他竟然還能感受到他們的溫度,比周圍的空氣還要熱烈。
之後的幾年,韓浩遠經常出現在江藝哲的腦海裡,他的夢裡,開始的時候,是以小時候的樣子出現的,平時一起玩的時候的那種拽拽的狂妄男孩的樣子,等到自己慢慢長大,特別是到了初二下學期的時候,慣常出現的人的樣子卻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小孩子的身形和容貌,是跟自己一樣長大了的韓浩遠,只是看不清他的臉,算比較早熟的江藝哲曾經分析過自己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他覺得是自己因為對朋友的強烈的愧疚,以及對自己的父親莫名其妙離開的不解,所以這樣的夢才經常出現。
踢著腳下的一塊小石子,江藝哲心裡盤算著:他還是他,沒有改名字,還是那個眼神,但他並沒有認出自己,可能是因為自己改了的名字,也可能是因為,他確實已經忘記了自己。
但是江藝哲心裡卻又忽然慢慢地生騰出一種喜悅:十年了,他們竟然又相遇了,這是他所未曾想到的饋贈,也許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還在,即使現在的他並不認識自己,但是上天卻把他送到了自己身邊,每天,他都會在自己的右後方,想到這些,江藝哲覺得心裡踏實了很多。
這一天裡,江藝哲內心驚濤駭浪般的思緒,甚至是江藝哲這個人,韓浩遠幾乎是沒什麼印象的。發完書,排完座位,他跟同小區的劉飛便閒聊著回家了,他現在想的只是:以後不能再這麼吊兒郎當下去了,在這個班裡,他真的不想做最後一名,雖然這種可能性會非常大。
同學
對於新高一的學生來說,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林城一中的軍訓時間只有一週,比其他的學校要短,大概是學校覺得這些孩子將來要面對的高中生活會過於慘烈,所以在這個方面網開一面了吧。
軍訓之後的學習生活跟初三沒什麼區別,滿滿的課表,講不完的新課和做不完的習題。
老馮,同學們一開始稱呼班主任為馮大叔,後來覺得三個字還是太麻煩,乾脆就老馮了。
老馮一開始對江藝哲的期望很高,想讓他當班長,不過後來發現這位學霸有點太低調太內向,似乎不太與人交往,鼓勵了他幾次之後就徹底放棄了,選擇了比較活潑,人緣較好的程琳,而給了江藝哲一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