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一時靜寂無聲。
彷彿天地間只剩下彼此的眼神,而相對的瞳孔中對方清晰的身影就是指引遠方道路不滅的明燈。在恍似黑暗的寧寂中只有緊緊抓住那唯一的光亮才不會被孤獨吞沒,所以不肯移開視線,也沒有交睫的時間。若說永恆定是一種傲慢,人生不過百年,他們卻只要一瞬。
只要一瞬這樣的相對。
便足以銘記一生。
……
同樣在話音落地後才有所察覺,那麼清而冷的聲音竟然也沾染了不經意的溫暖,像是嶙峋的原石終於鑿出了璞玉,收斂了畢露的鋒芒融成溫潤的光華。
而這光華,讓幾乎窒息在那忘我的沉寂中的劇組人員終於透過氣來,導演幸田一眨不眨地盯著兩人的舉動神情,不知何時流出的汗水打溼了額前的頭髮,順著太陽穴滴淌下來。
站在遙遠的後方的叢五默默注視了一陣,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轉身悄然離去。
那兩人,並不需要什麼演技,也不需要,他的守護。
拍攝程序順利,轉眼已到了寒假,劇組決定趁學校放寒假的時間進行外景拍攝,地點是在北方的一片山脈。
啞笑穿的是巫女服,身上裹著厚厚的毯子,可還是覺得冷得難以忍受。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又鑽回臨時搭建的窩棚裡,幸田和藤次郎還在商討下一個鏡頭的細節。一段時間近距離接觸下來,啞笑發覺藤次郎真的可以用極端敬業來形容。原本以為他擅長的是企業管理,可演技比起專業演員一點都不遜色,有時候還可以幫助導演說戲,幫助化裝師給演員化裝,甚至連攝影師有時都要找他幫忙。
餘光掃到啞笑進來,藤次郎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他身邊。
“那就這麼定了。”幸田舒了一口氣,轉身向一邊的副導說道,“麻煩把小叢叫來。”
“是這樣,”藤次郎在旁邊向啞笑解說,“接下來要拍攝的是從懸崖上蕩過去那一幕,導演說自然雪景比電腦製作效果要好,所以我們剛剛挑選了一處峭壁作為背景。因為動作要求較高,所以讓小五來做。不用擔心,我們做了充足的準備,不會有危險,我會在旁邊看著你。”
啞笑嘆了口氣,低聲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早知道拍攝這麼困難,我不會特地把情景寫得那麼險惡。”誰叫她那時被藤次郎的保護感動得靈感突發,於是在修改文稿時將雪崩的一段加了進去,而且還寫成被雪流衝到懸崖邊險中求生。
“我覺得很有藝術性。”藤次郎拍拍她凍得冰涼的臉蛋,“只可惜到時抱著你的不是我。”
啞笑驚呼一聲。抱、抱著嗎?寫的時候並不覺得怎樣,可要自己來演的話……她忽然覺得凍到麻木的臉陡然燒了起來。眼角瞟到叢五走進來,她更是不敢抬頭。他會不會撇下一句“開什麼玩笑”,然後就掉頭走掉?
叢五聽了導演的解說,淡淡的一眼掠過來,神情卻是沒什麼變化,只是在轉到藤次郎臉上時眼中閃出一抹玩味。
“差不多開始準備吧,化裝師呢?”幸田導演搓著臉取暖,向跑來的化裝師吩咐,“在這個部位製造出一些傷痕,要新舊交錯的。”他舉手在叢五胸口出虛劃了一個範圍。
叢五的眼神閃了一下,什麼也沒說,跟著化裝師到一邊去了。
隨後啞笑被導演抓過來說戲。雖然是自己寫的東西,可經導演詳細一說,她才真正瞭解到——自己寫的幾行字要表現在鏡頭前居然這麼麻煩!
正當啞笑努力記憶時,忽然一聲驚叫打斷了她的思緒,循著聲音望去,見不遠處的化裝師捂著嘴呆在當地。
出了什麼事情?
導演首先奔了過去,隨後是藤次郎,啞笑怔了一下才跟著兩人跑過去。
眼前的情景令三人一齊剎住腳步。
為了方便化裝,叢五的上衣幾乎已經完全脫了下來,衣袖褪到手腕處,肩背、手臂和胸前傷痕累累,的確是“新舊交錯”,寒冷的空氣在肌膚凝結成霜,象牙般細膩的光澤——然而,這並不是化裝的效果。
見周圍的人越聚越多,叢五原本沉默的面孔愈發冷冽,他一言不發地緩緩拉起衣服遮住自己的身體,然後靜靜抬眸掃視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幸田臉上,語調平靜依然:“這種程度可以了嗎?”
“已經可以了,”藤次郎代替一時說不出話的幸田答道,然後轉向同情得淚眼迷茫的化裝師,“做的很逼真,辛苦你了。”難怪小五總穿著黑衣,原來是為了遮掩那一身的傷痕。
“可是……”化裝師嘟囔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