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他抿唇一笑,抬眼望著這漫天的大雨。一道驚雷劈下,院中桂花樹咔嚓一聲燒成兩半。桂花紛揚揚落下,吱呀一聲,整棵樹不堪重負,轟然倒地。樹冠點燃,竄起高高的火苗,又被大雨澆滅。滋滋的聲響和雨聲混雜一處,響在無人說話的走廊。元舒頹然放下半月衣袖,他改變不了半月,也救不了他……“主人,我把集好的生魂帶來了。”沉默間,半月養的小竹鼠,邁著慢吞吞的爪子往這邊走,也不知是用了什麼妖力,頭上頂著個畫滿金符的小瓷瓶,身子搖搖晃晃,那小金瓶卻分外平穩。元舒一愣。生魂?那不是還在世之人的魂魄嗎?道家言:人有三魂七魄,七魄主宰人的情感,喜怒哀懼愛惡欲,人若身死,則魄散。而那三魂,一曰爽靈,二曰胎元,三曰幽精。爽靈亦名地魂,胎元名曰天魂,幽精則是人魂。人死後,人魂會被消滅,而人魂便是眾人常說的生魂。之所以叫生魂,只是因為這魂魄,是生人才有的。難道……“半月,你取人生魂做什麼?你這是殺人取命!”可半月卻好似沒聽到一般,抬手提起竹鼠頭上瓷瓶,而後轉向陳崖。陳崖看不到半月,但突如其來的危機感讓他不由自主後退。“你們,你們做什麼……”半月抬步上前,掌心一翻,接連兩道妖令符祭出,硬生生把陳崖的兩魂自他體內拉出。那妖令符貼於胸口的剎那,陳崖便察覺到一股被拉扯、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好像四肢分別被拉往四個方向,下一秒整個身體都要裂開似的。“大……師,救……我……”拼出最後力氣,陳崖咬牙朝那位大師求救。但那所謂的大師哪裡見過這陣仗,嚇得臉色慘白,呆立當場。回過神來,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噹噹直磕響頭:“神仙爺爺饒命,神仙爺爺饒命!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過來騙點錢,回去混日子!神仙爺爺饒命!”陳崖也沒想到,自己請來的大師竟然是這副熊樣,氣得七竅生煙:“你……你要害死我了……”眼看事情難以收場,半月已經半入魔門,元舒心急如焚。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不清楚半月在做什麼,也不知道事態會如何發展,卻心慌得厲害。使勁兒拽著蘇墨的袖袍,兩手都在抖。“師尊,半月在做什麼?”不是半月要消散而死,陳崖也會跟著死掉的嗎?可為什麼這兩人現在卻在互相折磨?互相折磨不算,還取走別人生魂,這無異於謀殺吧……蘇墨眉頭蹙著,三兩步走到半月面前,一手捏住他不斷輸送靈力的手腕,神色冷厲:“你想將陳崖兩魂扯出體外,再用他人生魂補上,來個瞞天過海、偷樑換柱之計?陳崖如此便不會魂飛魄散,但這殺人的罪孽,誰來擔著,你可想過?陳崖的命便是命,別人的,就是野草,可肆意踐踏?”半月被這一番話說得身上一僵,一雙漂亮的眸子怔怔看著蘇墨。他沒想殺人,也沒想作孽,可是……“可我不想他死,也不想自己活……”銀髮的妖精,頹然坐到地上,自衣袍上落下的墨水,緩緩流淌在地,形成一彎黑色水流。掀出眼底所有不甘,混雜著眼淚一顆顆落下,再一抬頭,眸色血紅,盡是瘋狂。“我自出生起便聽恩人的話,一心向善,從未做過苟且之事。但善良,就真能有個好結局嗎?就連舒畫自己都死了,我這一世世地走過來,又有多難,老天關心嗎?”為什麼,老天就只會懲罰壞人,不行行好,救救這些良善的人呢。蘇墨未再理會陷入瘋魔的半月,走到陳崖面前,抬手撕了他身上妖令符。只是,凡人魂魄太過脆弱,被這一拉扯,陳崖早已不穩,輕飄飄自體內躍出,兩條魂魄,沒有半分表情地環繞在陳崖面前。而後,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這兩條魂魄無數次想要衝回陳崖體內,卻又無數次被彈出來,怎麼也回不到身體裡。蘇墨心下詫異:按理說,被扯出的生魂,在沒被任何外力控制的情況下,只要靠近身體就該被本能地吸入才對。可現在這情形,又是為何?就連一旁的元舒和跌坐地上的半月都注意到這邊的異常。元舒扶著半月起身,兩人一同走到昏睡在地的陳崖身旁。他身邊那兩魂,一次次想要融入身體,又一次次被彈開,之後便學乖了,只圍在身體旁坐著,兩魂均是呆愣愣的,沒有半點表情和意識,帶著幾分傻氣。蘇墨拉過陳崖手腕,指尖搭在他腕部,後又開了慧眼。向來冷靜的眸子裡閃過片刻驚訝,蘇墨低聲道:“他失了兩魂,體內竟還有四魂。”說罷,不動聲色看了元舒一眼。記起元舒先前和他說過的:陳崖也許不是陳崖。不,陳崖是陳崖,只不過他的體內住著兩個人的魂!若非半月先先前將他兩魂扯出體外,恐怕到現在都無人發現。半月也被驚到,顯然未曾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陳崖他……?”半月邊說著,手指都在抖。蘇墨收回搭在陳崖腕間的手,解釋道:“陳崖體內住著兩人,一體雙魂。只是,有一人一直在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