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秀,你還好嗎?我剛剛聽說秘書長和總統談判破裂,明天沒有任何一方會撤軍,之後i國可能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保證。你……”蘇沐橙像是想說什麼,又堪堪頓住,而後再次輕輕重複了一遍,無數複雜深沉的情感都被濃縮排去,“你還好嗎?”從電話裡聽見蘇沐橙如此緊張的表現又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無名火,楚雲秀忽然抽搐般木然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嘲諷,卻也深深地惘然,“我很好啊,不是才分開沒多久嗎?”“你沒事就好,”蘇沐橙說,“我總是有些不放心……”“我在使館裡呢,這裡很安全。”楚雲秀微笑著回答道,“對了,你開始說的那幾句,我沒聽清,發生什麼事了?你聽說了什麼?”“談判破裂了。”蘇沐橙的聲音有些低啞,“他們剛剛談完,我聽新聞部的人說的。明天沒有人會撤軍,很快就要開戰了……其實我們都知道哪方會贏。”楚雲秀默然,i國在過去的140天內修建了長達2200千米的甲級公路,並且於北緯31度線集中起全國所有的裝甲部隊。這做法看起來的確是豪氣頓生,但從戰略角度觀察則完全是紙糊的防線,i軍與多國部隊的實力也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說得再直白些,這分明就是整個國家一起在自尋死路。“所以……”蘇沐橙的話說得很慢很慢,彷彿這樣說話,她心中所抗拒的事就能來得再晚一些,“你們的使館打算什麼時候撤離?你應該也會一起走吧?”“使館上午九點走,據說是最後一班離開b城的飛機。”楚雲秀淺淺地清了一下嗓子迅速說道,“至於我……我的話……”她有些莫名的遲疑,蘇沐橙聽出她的猶豫,立刻追問起來,聲音裡壓抑著不敢承認的輕微喜悅,“你呢?不和他們一起走?”“不。”楚雲秀說,“我不走。其實我還有件事想問你……使館撤離後我就不能繼續住在這裡了,l酒店據說也已經不再接受入住……我能搬去你那兒住嗎?只要有房頂和牆就好,沒地方給我睡也沒關係。”“你在開什麼玩笑,怎麼那麼誇張,”蘇沐橙在電話那頭忽然笑起來,“當然可以,不過睡的話大概只能委屈你一下了——我只有一張床,不過我想睡我們兩個應該沒問題。”早上7點,楚雲秀開車送王傑希一行人到b城機場去。登機前王傑希塞了幾張檔案和一疊鈔票給她,“這是你的回國證明和一些其他能用得到的材料,拿好你的護照,別把這裡當國內一樣逞強,情況不對就聯絡駐y國使館……”他說到這兒,突然意識到i國的國際通訊已經全面中斷,所謂聯絡基本無從談起,楚雲秀留下來只能聽天由命,“就這樣吧,你自己注意。”楚雲秀把那疊硬通貨塞進口袋,手裡緊緊攥著那些檔案用力點頭,“我知道。”飛機起飛後她便回了b城,王傑希把使館裡所有可能用得到的東西都留在她開著那輛車的後備廂裡,甚至包括半箱蠟燭三箱泡麵還有兩袋麵粉。蘇沐橙早早到了使館門口等待——她們約好這時去蘇沐橙在b城內的住處解決楚雲秀的居住問題。目的地是幢灰色的兩層樓房,據蘇沐橙說房東太太住樓下她在樓上,二樓還有一個小陽臺。進門寒暄過後楚雲秀順勢向房東太太提出租住的請求,對方很快就同意了,這令她們喜出望外,立刻起身把後備廂裡並不算多的行李搬進房子開始整理。一切收拾停當後,蘇沐橙建議趕在開始交火前採購儲存些食物,楚雲秀對此表示贊同,兩人便一起出發前往b城內的黑市。1月10日以來b城內每況愈下:水每人每天只能分到半塑膠桶,幾乎全部都要用來飲用;不洗漱成為常態,公共衛生間內幾無落腳之處;食品按人頭配給,本國貨幣淪為廢紙;黑市交易逐漸興盛,街上隨處可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槍聲填補起白日的靜默,鮮血幾乎變成了唯一的色彩。i國貨幣已經貶值得不像話,出門不管做什麼都是花美元——她們現在最不缺的大概就是這綠票子——黑市上的東西用i國貨幣算完全是天價,換成美元反而沒有那麼貴。她拉著蘇沐橙到處轉,樂呵呵地買回好幾架名貴相機打算帶回國去給攝影部更新裝備。據本人招供這叫經費花在刀刃上,不管是她大老闆還是王傑希知道以後都不會生氣。說完笑著把蘇沐橙的手臂一挽,直截了當地問:“沐沐你有沒有喜歡的,我送你。”“不用啦,”蘇沐橙說著用指腹蹭了蹭她相機上的灰,雖然街上被革命意識極高的b城群眾佔領完全沒機會拍照,但她還是把它帶在身邊,“我挺喜歡它的,也習慣了。”同樣是攝影記者,楚雲秀自然明白蘇沐橙的感情——相機對她們而言不只是工作的道具,更多的則是生活的夥伴。他們一同記錄感受走過的地方與經歷過的事,早已密不可分——因此也就沒有再強求。黑市上的東西種類並不算少,想買什麼用來紀念都可以。楚雲秀鬆開蘇沐橙的手臂改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