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究竟是好是壞的結果不等景行養好傷就傳了來——舜帝令夏伯禹治水,夏伯得知雲麓仙居有天書四卷,擁移山填海之能,特派親信使者前來,求雲麓仙君相助治水。移山填海之能——想也知道指的究竟是四卷天書中的哪一卷。那夏伯使者雖然和顏悅色,道仙君不便相助也無妨。可雲麓仙居自黃帝起的國師之位穩如泰山,百年傳承至今日益興盛,或多或少都與朝中相連。思及此處,景行驟然上湧的熱血涼了一半,笑著對夏伯使者說:“使者稍待,茲事體大,在下還需要些時間考慮。”使者滿口答應,便在雲麓仙居住了下來。不少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見此情形前來土宗巴結景行,被冷著一張臉的獻如數轟了出去——他們也不敢惹這個氣場與雲麓仙居格格不入的姑娘,誰都知道這土卷天書可移山填海的能耐是從她這傳出去的。若是貿然惹到這位,沒準比房裡那位宗主還不好對付。房內的景行宗主正處於左右為難的境地——他實在痛恨把持國師之位的火宗。想也知道他如果答應了夏伯,那些在朝中追隨火宗國師玩弄權術的敗類會怎樣巧言令色地把這功勞據為己有。可此行如若成功,同樣能為土宗帶來巨大的名望。挺身相助夏伯治水,四海九州皆受恩惠,又自然比區區朝中國師更受人尊敬愛戴。同樣地,一旦治水失敗,不僅夏伯自身難保,雲麓土宗更是再無翻身之日。如是種種賴他抉擇,一念之差……何去何從?“很為難?”獻清冷的聲音忽然從耳邊冒出,“你想了很多天。”“是,”景行也不瞞他她“很為難。”“有何為難?”獻在他身邊坐下,“說吧。”“你在雲麓呆了這麼久總該明白些人情世故吧。你看雲麓仙居號稱最接近神的門派,實則骯髒醜陋樣樣俱全。”景行調侃道,“這已經是個死局了,我若拒絕,天下人都會記得雲麓的仙君不願意幫助夏伯。如果治水成功,夏伯會成為英雄,我們仍無人在意。如果治水失敗,罪魁禍首就是我們,因為我們修習天書身負法力卻不願相助才導致夏伯治水失敗——這樣說,能聽懂吧?”“嗯,”獻點頭。她到底不是從前赤水畔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然後?如果答應?”“如果答應,夏伯治水成功,雲麓土宗揚名天下;夏伯治水失敗,雲麓土宗聲名掃地,萬劫不復。”“我記得剛認識你的時候,你說過平生夙願便是廣收門徒傳授法術,振興土宗。”獻說,“現在你有一個完成它的機會,雖然不是必定成功。”她的聲音此刻聽來有種奇異的令人鎮靜的力量,隱約又有些誘惑,彷彿在引導景行做出令她滿意的選擇,“你不想試試嗎?”“……我想。”景行語氣堅定,立時從椅子上跳起,連騰雲也顧不得了,直衝向夏伯使者居住的房間。而獻只是站起身來,面上罕見地浮起一絲微笑,視線越過從不關閉的中門,落到外間焚香的爐子上——裡面不知是點了什麼香,似乎已經燃到尾聲,僅有絲絲縷縷的煙霧若有似無地彌散,送來一陣清新的氣味。使者似乎早就料到景行最終會答應,轉天一早便來通知車馬齊備可以出發。景行雖然有些後悔,但畢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不能收回,加上身邊還有個彷彿隨時會嫌棄他慫的獻,還是咬咬牙上了夏伯的馬車。上車時滿腦子想的都是他處事優柔寡斷最終含恨而終的師父前任土宗宗主——或許歷代土宗人也從沒有誰如他一般距離振興宗派的夢想如此近過。連日奔波終於見到夏伯,本人倒十分溫厚的性子。一見景行便拉進帳中兩人深談至夜半。獻早在分給她與景行的帳篷中睡得人事不知,連景行幾時回來都不知道。次日一早等她醒來的時候,帳篷另一側的床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床單上的人形皺褶昭示著昨晚的確有人睡過。景行正在營地外一處石堆上與夏伯禹“指點江山”。夏伯手中拿著準繩與規矩,偶爾走下石堆親自丈量什麼,而景行手中卻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簡,不知作何用處。夏伯測量完成後走上土堆與景行耳語幾句,景行聽完將玉簡換至左手握緊,右手持杖念動法訣——獻眯起眼睛辨認,發現景行正在試圖使用土系術法中最為高絕的陸兮沉隱一招。他念完法訣的最後一個字,腳下大地忽然劇烈一陣。獻措手不及險些摔倒,連忙扶住一旁石壁穩住身形。只聞天際發出隆隆巨響連綿不絕,彷彿有雙無形的巨手正在移山填海。泥土獨有的腥味充斥在場每個人的鼻端。原本是高山的地方竟然緩緩下落,直至形成一道寬闊的溝谷,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洶湧江河很快飛流而至將其填滿,又向遠方奔騰而去。此情此景令人目瞪口呆,眾人心中只餘一個念頭:前人道雲麓仙居四卷天書有通天徹地移山填海之能,如今親眼得見,前人誠不我欺!與景行一同站在石堆頂上的夏伯禹見此情形亦是喜出望外。他知曉治水之理,也深知人力無法與自然對抗,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