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華看著自己的手,怔了很久,才後知後覺,愧疚又心疼地去拉女兒“詩、詩好。”溫詩好大力甩開。她母親性子軟弱,可只要碰到姜錦禹的事情,總是無休無止的爭吵。姜錦禹不喜歡溫詩好,甚至是厭惡和反感,感情這個東西是相互的,何況本就沒有多少親情的羈絆,早就在一次一次爭吵中磨得只剩憤怒與記恨。也是,畢竟不是一個父親,畢竟他姜錦禹姓姜,而她溫詩好姓溫。溫詩好拿了外套,走到自始至終都安靜地坐在牆邊的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裡盡是冷嘲熱諷:“你不是一直罵我是壞女人嗎?那我告訴你,你那個死去的九笙姐姐,也不是什麼好人,殺人放火,你以為她沒做過嗎?”姜錦禹猛地抬頭,眼底全是火光。八年前,溫家大亂,一夜死了兩條人命,是姜民昌與他的前妻宋培,死在了溫家的花房裡,警方屍檢報告顯示,都是他殺。也是那晚,姜錦禹的姐姐姜九笙下落不明。從那之後,姜錦禹便再也不願意開口。是夜,冬風呼嘯,淅淅瀝瀝的雨,打在窗前,滴滴答答地響,未關嚴實的窗縫裡,冷風灌進來,卷著淡紫色的窗簾飄飄蕩蕩,流蘇搖曳。床頭,一盞檯燈,是淡淡的杏黃色,將純白色的床單染了幾分暖色,床上的人側臥,黑髮鋪散,不過巴掌大小的臉,白得近乎透明,額頭沁了密密一層薄汗,在夢囈什麼,卻沒有醒過來。夢裡,有個漂亮的男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像藏了星星在裡面。男孩從綠茵裡跑出來,歡歡喜喜的樣子。“你好久沒來看我了。”“陪我玩好不好?”“姐姐。”“姐姐,過來。”“到我這裡來,我給你撿風箏。”綠茵外,站了一個少女,梳著高高的馬尾,白裙子洗得發舊,笑時,一雙桃花眼很好看,像是從不遠處的花圃裡採了一盞花色。男孩爬上了樹,要去撿一個蝴蝶狀的風箏,便爬得很高很高。少女在樹下一直喊:“小金魚。”“小金魚,不能爬上去,危險。”男孩抱著樹,衝樹下的少女咧著嘴笑得開心:“姐姐,接住,我把風箏扔給你。”少女張開手,笑容滿面,仰著頭,看風箏慢慢悠悠地飛落,只是未等她抓住風箏線,男孩便從樹上摔了下來。“小金魚!”少女驚慌失措,問他疼不疼。男孩愣著神,顫抖地指著不遠處的花房:“姐姐,花房裡……有好多血。”少女募地站起來,轉身跑去了花房。“姐姐。”“姐姐。”“……”風箏飛遠了,掛在了遠處的枝丫上,少女推開了花房的玻璃門,看見地上有血,女人躺在血泊了。還有一個男人,跪在地上,手裡拿著刀,刀尖上的血順著滴下。她幾乎沒有思考,撲了上去,抓住了男人鮮血淋漓的手,說:“你去死。”然後,那把沾了血的刀狠狠刺進了男人的身體。像老舊的電影,突然卡在了那一幕,男人驚恐的瞳孔裡,是少女的影子,是她,是年少時的姜九笙。遠處,有小男孩在嚎啕大哭,還有一個少年的聲音。“笙笙。”“笙笙。”“笙笙。”誰在叫她,少女回頭,看見逆光裡走來一個人,高高的個子,白衣黑褲,是個少年,他伸出了手,乾淨又漂亮的手。“笙笙。”“笙笙。”“笙笙。”是時瑾的聲音。姜九笙募地睜開了眼,大汗淋漓,黑白分明的瞳孔裡全是眼淚,耳邊,時瑾在叫她的名字。“笙笙,笙笙。”姜九笙愣愣地轉頭,才發現,眼淚把枕頭都打溼了,她抬起眼睛,瞳孔泛紅,啞著嗓子喊:“時瑾。”後知後覺,惶惶不安,她似醒非醒,看著自己的手,夢裡沾了鮮血的手。時瑾把她抱進懷裡,對她說:“不怕,只是做夢了。”姜九笙抬頭,眼裡還有未褪的驚恐:“時瑾,”她聲音有些發顫,抬起來,拽住了時瑾的衣服,說,“我夢見我殺人了。”他輕輕拍她的背,把她額頭的汗擦掉。姜九笙一張小臉慘白,一點血色都沒有,自言自語似的:“我用刀刺的,他不動了,流了好多血,地上擺了很多盆木槿花,也沾到了血。”時瑾把她抱起來,捧著她的臉,讓檯燈的光照進她眼睛裡,他說:“不是真的,只是做夢而已。”姜九笙目光定定的。怎麼會有那麼真實的夢,像身臨其境,竟一時走不出來。時瑾抱她下床,給她餵了水,一遍一遍地哄,安撫了許久。她沒了睡意,窩在時瑾懷裡:“時瑾,我要是真殺人了,你怎麼辦?”“能怎麼辦?”時瑾回答得平靜又隨意,“毀屍滅跡。”怎麼連猶豫思考都沒有,這麼理所當然。姜九笙心驚了許久,問他:“不怕坐牢?”時瑾眼裡,像燃了兩簇火焰,直直忘進她眼底,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我可以去坐牢,但笙笙你不可以。”姜九笙一把抱住時瑾的脖子,笑著說那她要去劫獄。時瑾說不可以,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給姜九笙餵了一杯溫牛奶,然後抱她去床上,她沒有睡意,拉著時瑾不讓他走。“不要走,陪我一起睡。”“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