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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陳斯揚父親的重任,葉嘉樹一己之力擔下了。陳母要上班,家中無人,葉嘉樹請了最好的護工,五千塊錢一個月,還有醫藥費、營養費……有時候,葉嘉樹覺得自己是滾輪裡的倉鼠,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是巨大的無法填補的缺口。他是萬事不縈於懷的人,從前收入多少浪擲多少,如今卻困於斗室,折腰鬥米。錢,有時候竟是這樣折磨人的難題。在陳家樓下,葉嘉樹抽完了一支菸。他上樓敲了敲門,門內一疊腳步聲走近,門開啟,門裡門外的人都怔了一下。“季雪。”門裡的年輕女人穿一套過膝的長裙,胸前掛著圍裙,一手的麵粉。她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轉身往裡走。葉嘉樹在門口站立片刻,方提起腳步。距離陳斯揚去世已經三年,他在三年後的今天徘徊,前方是無法去往的明天,後方是無法觸及的昨天。困於時間的不只他一人,還有陳斯揚的女朋友季雪。陳母從廚房裡走出來,熱切地打了聲招呼,端來涼茶,問葉嘉樹晚飯吃過沒有,她正在跟季雪包餃子。“吃過了——我就過來看看。”陳母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朝著臥室努努嘴,“陳叔叔在房間呢,鬧過脾氣,現在在看電視。”陳父躺在床上,口不能言,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很簡單的語氣詞。葉嘉樹聽明白他是在打招呼,手從他頸後穿過去,把頭抬起來,墊高了枕頭,而後自己在床榻邊沿坐下,從被子裡拿出陳父的手臂,順著血管,一點一點按摩。他做這件事很耐心緩慢,心裡也感覺到久違的平靜。他抬眼往房間牆壁上看,牆壁上貼滿了平克·弗洛伊德、大衛·鮑伊、槍炮玫瑰的海報,顯然是曾經陳斯揚貼上去的。這兩位尚不過半百的父母,還固執保留著兒子在世時的佈置和習慣,好像這樣就能拒絕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實。葉嘉樹收回目光,跟陳父講一講新近發生的事——他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陳,提及兩句之後,便搜腸刮肚地找尋話題:西區要拆遷了、市裡落馬了一個貪官、明年落戶政策要改革……如是種種,全是他在開車時,從廣播裡聽來的新聞。總覺得遙遠,不關己身一樣。季雪在門口站很久了。她走近的腳步聲沒聽見,她在思考著該如何喊他,沉默之中,方意識到自己“思考”了很久,在出神地聽著葉嘉樹講述那些枯燥乏味的“新聞”。他聲音流水一樣的平緩,好像任何的創傷都能被此撫慰,再不痛苦一樣。終於,她還是回過神,平淡地喊了一聲:“葉嘉樹。”葉嘉樹頓了頓,轉過頭來。她沒與他視線對上,邊轉身邊說,“阿姨喊你出來吃餃子。”飯桌上,陳母問及葉嘉樹近況,葉嘉樹說在給人開車。“也好,”陳母把香醋和辣椒碎都往他那處推了推,“你以前那個賽車的事,我就是覺得太危險,早就不想讓你做了。司機雖然掙得少些,總歸是穩定的。”葉嘉樹“嗯”了一聲,很淡地笑了笑。吃過飯,葉嘉樹去臥室跟陳父道別,又順便悄悄將剛拿到手的工資,擱進了陳母常用的抽屜裡。陳母將葉嘉樹送到門口,葉嘉樹剛準備走,屋裡季雪說:“等一下。”她把包的帶子穿過頭頂,斜挎在肩上,低頭說:“我也走了。”天開始熱起來,太陽落山了很久,空氣仍然黏糊糊地貼著面板。季雪落後兩步,走在葉嘉樹身後。夜色裡,人流和車流聲,一時近,一時遠。到了公交車站,兩人停下等車。他們如有默契般地隔了三四米的距離,陌生人一樣。季雪手揣在連衣裙的口袋裡,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空氣裡突然散起煙霧,她不由自己沿著那軌跡去看,視線的盡頭,是正微微低頭,沉默抽菸的葉嘉樹。季雪抿住唇,生硬地把目光轉向他身前的公交站牌,雖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站牌上的字一個也看不見。那些本就模糊不清的字,驟然間變得更加模糊,季雪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目光收回來。就在這時,她聽見葉嘉樹沉聲說:“以後你要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愕然、震驚、心慌意亂,很多情緒湧上來,在季雪的臉上形成了一個不知所謂的憤怒表情,她冷著聲,“……你就這麼不敢見我?”葉嘉樹聲音很平:“見了我你難過。”他的難過,與她的難過,從來都不是一個意思。季雪咬著唇,她感覺下一秒情緒就要控制不住,“……沒錯,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迎面一輛公交車駛過來,車門哐一聲開啟,她沒看那究竟是不是她要坐的,抱著包直接跳上去。車門在她眼前合上,透過玻璃窗,葉嘉樹身影逐漸被拉遠,他抬起手,把那支還沒抽完的煙,很慢地撳滅在了陳舊的公交站牌上。在光影交錯中,他身影變成了一個再也看不見的小點。·週末,宋菀陪傅小瑩去買衣服。女人逛街,一逛就是一下午,連帶著全套的下午茶和美容spa。宋菀趴在床上,按摩師的手在她背上捏來捏去,房間裡一股馨香,衝得腦袋發暈。跟紅頂白的事,宋菀見得多,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