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喲好險好險。”殷琊又躲遠了些。南顏醒悟過來, 心想必是這狐狸精剛剛用了幻術, 就在嗔戒壓抑不住時, 天空中的月色忽然起了變化。開始了。月亮變得極為古怪,漸漸變得暗沉,看上去……天上掛著的並不是月亮,而是一面斑駁的古鏡。所有人的臉孔開始起了變化,漸漸化作了他們所扮演的人應有的模樣。剛剛那主持的老者徹底變作了一個宮裝女子,隨著四周的廢墟變作了夜幕中繁華的盛會,她躬身笑道:“逸谷先生的琴技天下聞名,適逢盛會,不知晚輩們可有榮幸一聆仙音?”端坐在案前的嵇煬已換做了他人模樣,一襲領口繡著鳳羽暗紋的白衣,氣質倏然起了變化,少了三分疏離,面容亦是一眼就覷得出的溫和明淨,他清清朗朗地說道:“城主不必費心,南某有些家事,欲與家姊約與此地匯合,並不多加叨擾。”作為城主的宮裝女子有些顫抖,身子躬得更低了:“莫非、莫非南芳主也會駕臨敝城?”嵇煬垂眸道:“家姊素來率性恣意,與龍主之婚約遲遲不定,想來日內不會如期與南某匯合,城主倒是不必特意安排。”城主立即喜氣洋洋道:“南芳主願與辰洲聯姻,乃是千古未有之大喜,聽說最近逸谷先生也有喜事?若當真如此,那倒是雙喜臨門了。”此言一出,琴師的聲音卻又柔上三分:“南某心儀之人不喜張揚,已在信中告知家姊,待家姊完婚,南某便會去迎娶之。”南某……南芳主……南顏心裡忽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也不知為何,她聽見嵇煬此刻的聲音,就覺得莫名親切。但很快,她發現自己就不受控制地渾身顫抖起來,似要拼命往嵇煬的方向掙動,口中似乎急急地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拼死咬緊牙關。“誒,看呀,那銀鮫妖物流淚了。”周圍終於有人把關注點挪到她身上。周圍看守的修士手腳並用爬上來,不停在鐵籠子裡貪婪地抓著些什麼。“這可是鮫人的泣珠呀!一顆值一座城!”城主大喜,“逸谷先生一來,這妖物便泣下寶珠,當真是喜事!”南顏看向嵇煬,此刻他半垂著眼,目光無神,顯然暫時被黃泉鏡控制,真正和那琴師一樣暫時雙目失明。聽見周圍的喧囂歡呼聲,嵇煬面上剛剛還喜悅而親切的神情漸漸淡了三分,抬手輕拂,納靈力為弦,道:“來之前聽好友說過,近來有海妖在附近作亂傷人,如今落得此地步,也算一償它之罪愆。只是天地有靈,南某願一獻拙藝,送它無苦無痛而終,還望諸位莫要活取其丹。”修士殺妖天經地義,他只是厭惡修士以殺造樂,而能做到的,也只是讓這妖物安樂上路。“活取銀鮫珠,可多一層寶光呢……”有修士嘀咕不已,但誰也沒敢當面提出異議。也有旁邊的修士道:“這逸谷先生什麼都好,就是太過仁善了,對魔修也手下留情,從不傷性命,和他那殺名豔名均天下無雙的姐姐簡直不像是一個孃胎出來的。”“本就不是一個孃胎出來的,是一個爹生的不就夠了。”“嘖,也就是投了個好胎,一個放蕩,一個荒唐,也難為城主擺出這張笑臉。”“赤帝已飛昇,我們連破碎虛空的邊都沒摸到的修士,可不敢妄議他的後人……”有人議論紛紛,但大多數人的目光卻都貪婪地凝聚在南顏身上。此地的一切都是已發生過的事,此時,南顏就是那頭待宰的銀鮫女,儘管那琴聲入耳,既溫柔,又殘忍地融去她所有的妖力,可她仍痴痴看著琴師,微微張口,好似在合著他的琴師輕唱。銀鮫女沒有發出聲音,只有南顏彷彿聽到了。“……但盼風雨來,留君駐雨簷。”銀鮫女唱完,最後一絲妖力已散,只有雙眼眷戀地望著琴師,好似眼裡有訴不完的情。似乎就在銀鮫女死去剎那,琴師指下的弦驟然崩斷,他怔怔看著被琴絃傷到的流血的指尖。“好了,現在可以剖取銀鮫珠了。”城主看琴師的情況似有不對,道,“逸谷先生若有不適,這便安排先生休息可好?”琴師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知為何心口驟然劇痛,聞言,起身向外走去:“對,我走前,還想為姣娘帶些辰洲的凝玉梳……”身後的屠宰者將刀刃從銀鮫女心口刺穿,人群爆發出一聲歡呼,人山人海地擠向處刑架,想要近距離觀察那稀世珍寶。也就是在銀鮫珠被剖出的那一瞬間,琴師離開的步伐被死死釘在原地。“我要血!”“給我肉,心口那塊!”“這鱗片說好了的,快割下來!”他僵硬地回頭,修士有心眼,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失去了銀鮫珠隱蔽氣息,那鮫人、那心儀的、珍之如寶的人,就這樣荒唐地,以最慘烈的姿態出現在眼前。“姣娘,是你嗎?”那一刻起,琴師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他的立場、他的修養、他的道德,斬開一條血路走到處刑架前,半跪下身,伸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鮫女沒了氣息的臉。他的聲音慌亂起來:“我做……我都做了什麼……”所有的人都圍了上去,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