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顏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 掙開他道:“你是誰?”少年人並不強迫她如何,有些戀戀不捨地鬆開雙手, 但仍是靠得極近地低語道:“闖進有主之地,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南顏沉默一陣,若不是對方在說話,她竟一點也察覺不到他的氣息——唯一的解釋是,對方比她強得太多。她深吸一口氣,道:“我不過是個尋求機緣的修士, 不知你可看到過在我們來之前, 還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沒有活人來過這裡,你們是最新鮮的一批祭品。”祭品?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南顏背後發寒, 她站起身稍稍後退一步, 打算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就不與他多糾纏:“那麼按照山海大殿的規矩, 我願意用燃命燈點燃你的殘燭, 你可否告訴我那陣幻象最終會去哪裡。”她不斷地緩慢後退,但很快,那少年人又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你可以許下任何願望,但按照這裡的禁條,我必須要滿足我的渴求。”南顏道:“你想要什麼?”雖然什麼也看不見,她仍能感到少年在黑暗中極其專注地打量著她。“我需要祭品,要很多的祭品。”少年道。南顏心神一凜:“你要這裡的所有人都死?”她說完的瞬間,一縷極其寒冷的氣息隨著額上落下的撫觸而滲透全身。她一動也不能動,接著便感到有冰涼的手指順著她的額角撫向脖頸,他好似十分喜歡脖頸處的溫熱,痴纏地流連了許久。“他們的性命滿足不了我……”少年人的聲音帶出一絲困惑,“為什麼所有人都是冷的,只有你是暖的?”“……什麼?”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音,飛快出現又消失,緊接著宋逐的聲音遠遠傳來——“真圓!有人觸動了一頭千年煞鬼,聽見的話快過來!”南顏聽見的瞬間就想掙扎著離開,就在她奮力掙脫那一縷冰寒構築的禁錮準備離開時,右手卻被固執地拉住。少年人發出一種雖然沉靜依舊、但怎麼聽都有一股委屈之意的聲音:“……你要跟他走?”南顏擰眉道:“我身無長物,獻祭不了什麼。你既無意相殺,又何必為難我?”宋逐的聲音又傳來:“你在哪兒?出個聲我來找你!”南顏去意更重,而少年人大約在感到她掙脫的力氣更大了之後,彷彿一眼窺透她心底的想法,出聲道:“你不要走,我帶你去找你想找的人好不好?”南顏道:“你不是說這裡只有死人嗎?”少年人道:“是隻有死人,在你們之前,來了一個背琴的死人,他死之前,將我喚醒了一點點,你來之後,我就被你引來了。”“你說……什麼?”之後南顏的腦子就是一片空白了,心臟好似被他輕淡的一句話倏然挖空,再也聽不到其他的,乃至於被少年人拉著穿過無窮無盡的黑暗時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幽泉川裡的鬼童說過,他們都是死者。少年人說,這裡只有死人曾經來過。說過的人太多了,只是她總是因為他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兄長,不願意承認罷了。“你想找的東西都在這裡了。”這是一座像祭臺一樣的所在,四面皆是破碎的殘蠟,祭臺更是彷彿被什麼極大的力量劈為兩半,從中間裂開,裂縫彼方,一尊魔君石像頂天立地般鎮在祭壇中央,它的前方有一把白骨壘砌的王座,王座上沒有人,突兀地擺著一面空空的靈牌。少年人幽淡的嗓音再次飄出:“那是我的靈位,只是帶我來的人忘記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話,可以告訴我嗎?”“……”南顏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她充滿血絲的眼睛裡只倒映出祭臺下一張破碎的古琴,和順著臺階蜿蜒而上的滿地鮮血。“這是什麼?”南顏木然地問道。“這裡所有的死者我都認識,只有他是新來的,他……來之前,身上封著三十餘道本宗的誅魔道印,凡人的身軀已經是極限了,大概,是沒有爬上祭壇便道隕了吧。”少年人答道。他說這句話時,心底也隱約有些奇異之感,因為之前漫長的年歲中,他只是重複不斷地遵循著禁制所賦予的責任,不停地以魔君像的力量侵蝕整片山海之間。而在那個人來之後,他感到自己有了一種特別的感覺……或者可以說,叫情感。“不,這……”南顏沒有注意到少年人的其他異狀,緩緩跪坐在那張殘破的舊琴上,她並不知道這裡曾經爆發了怎樣的大戰,顫抖地伸手去碰琴絃上已冷的血跡,碰到後又好似被燙了一下猛然收回手。“你……”南顏沒有理會他,顫抖地抱起那張琴,一點點檢視後,發現琴首上刻著的“病酒”兩字,便徹底失了神。少年人迷茫而無措地站在她身邊,他並不清楚對方為什麼如此激動,詢問話語音剛到了嘴邊,便被她落在琴絃上的一滴眼淚奪去了心神。南顏的聲音陡然一轉,喃喃道:“不對,他沒有死,他只是藏起來了……只是藏起來了……”正當南顏想要上祭臺一探究竟時,遠處轟隆一聲坍塌的響動傳出,後面有人尖聲道——“這女人得到那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