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嘉瑞在最安全的大後方,他根本看不到戰場,所見的皆是行色匆匆的大將和戰士,前線才是真正的戰場。都天祿雖然好戰,但並不魯莽,他甚至可以說的耐心的吞噬著辭國的邊境線,大軍全面壓境,多線作戰,他作為大軍的主將和指揮者,顯然並不是一個能率軍出征的角色。他的體貼與細心在於,即便在他完全無法從繁瑣的戰事中脫身,他也仍記得派人將大金與辭國的訊息整理在冊時時分享給安嘉瑞,讓這本該是枯燥等待的時光,變得有趣了起來。比如安嘉瑞很快就得知留守在大都計程車卒在清理凹陷的大坑時,找到的一些東西。除去他都早已看過的珍寶之類的東西,那個他曾好奇但最終敗於自己的弱雞體質而無法開啟的門內的東西,也一併記錄在冊,安嘉瑞先看了眼記錄,眉梢一挑,有些詫異,乾脆抽出了隨記錄附在後面的紙張。上面畫了個少年的模樣,眼神黑而亮,粗粗一看與都天祿有幾分相像,眉眼間有幾分大汗的影子,是個極其俊俏的少年。安嘉瑞抿緊唇,快速的翻了幾頁,全是幾張被粗略還原的畫像,從幼年一直畫到了他成年的模樣,畫師不知是誰,但畫中的那種反覆描摹的手法,讓安嘉瑞心中慢慢泛起了一陣澀意。幾縷燈光,無窮思念。那張鎖著的大門不止把這些畫像鎖在了裡面,還把對方的思念和回憶鎖在了裡面,那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痛楚,潰爛成傷疤,被反覆的挖開,蘸著從中流出的痛,描繪成思念的畫像。誰的過錯呢?這又該怪誰呢?安嘉瑞合攏了奏對,不幸總是相似的,因著慾望而起,最終只餘下悔恨。他心情低落了下來,翻開了另一本奏對,方看了一行,眉梢便是一挑,辭國朝堂近日動盪不休,辭國太后亦多遭進諫,文人間多有讓太后還政的呼聲。還別說,看著還挺有意思的,安嘉瑞懶洋洋的一目十行看下去,直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安經義隻身遠赴辭國邊境,欲勸退大金的軍隊。安嘉瑞估算了下時間,他差不多是該到前線了。他知道安經義好名,但是這種行為已經不是好名能解釋的了吧?他這是找死啊。固然有名士曾一言喝退百萬雄師,但那時與此時又有何相似處?如今大金來勢洶洶,吞併之意昭然若是,他身後無後顧之憂,身前是已被連年戰爭拖垮了的辭國,便是說出一尊真佛來,也得被當場拿下,更何況他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安嘉瑞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但這不妨礙他為之一笑。歷史潮流滾滾紅塵,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大勢已定矣。都天祿很忙,大軍出征,瑣事不斷,擾得他日夜連軸轉,壓根沒有風花雪月的心情。倒是此刻,他赫然發現柳興安果然是能人,若非他一肩挑起了大半的資訊處理總結匯總,桂清非得累死不可。偌大的主帳中,堆滿了彙報的奏對,身著盔甲計程車兵進進出出,都天祿與二三大將碰頭看著地圖低聲商量著什麼。桂清與柳興安及幾個謀士在一旁幾乎被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的奏對給淹沒了。柳興安好不容易抽空喝了口水,忽而想起一事來,探頭低聲問桂清:“允歌……”桂清轉的飛快的大腦停頓片刻,亦輕聲回到:“穆允歌不是稱穆家與辭國關係太深,為了避嫌,自請去盯著大汗了嗎?”“此事我焉能不知,只是……”柳興安合上奏對,察覺出些問題來:“他又未效忠將軍,怎還自請去盯著大汗了?”桂清手下一頓,抬頭看向他,目光往都天祿那邊飄了一眼:“殿下亦同意了。”柳興安精神一震,還想說些什麼。桂清又低下了頭,埋首奏對中,道:“柳兄可是空下來了?我這裡還有些……”柳先安悻悻的低下頭:“我忙著呢。”他停頓片刻,還是認命的繼續工作了。馬腳既然露出了,總會抓到它的,現在……真的很忙啊。邊境線一推再推,很快就面臨了辭國最為堅固的邊塞——日故城,此城地理位置極佳,地勢險峻,扼守要道,身後便是辭國最富饒的城市,若拿下它,則大金軍隊可以一路直達辭國都城,再無難關。所以它極難被攻克,辭國自建國以來,曾多次有軍隊攻至日故城,但紛紛折戟沉沙,皆只能望洋興嘆,都天祿之前那次洞穿整個辭國的進攻路線亦避開了這座城市,繞了原路。但此次,既然是全軍壓境,那便沒有避開這座邊塞的必要了,何況攻下它之後,進攻辭國的路線便是最方便不過的。日故城沒有辜負它的赫赫威名,前線的軍隊僵持了兩日,仍是未曾攻下。倒是出來了個人,在日故城的城牆上喊話,翻來覆去的文縐縐的話,壓根沒人聽懂,前鋒大將倒是聽懂了,但是這空口白牙的讓撤軍,還不如逗他們一笑呢。這場僵持未曾持續很久,或許寫入兵書會長篇大論一番,但在此番中不過是輕描淡寫的破城而入罷了。非是人禍,亦非天災,時運不濟,奈何奈何。都天祿很滿意,難得抽出空來,找安嘉瑞傾訴一番。安嘉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