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若有所思地看了紀秀君一眼,隨口說:“反正我也沒打算做母親。”肖折釉說著就去洗菜。“你不嫁人了?”紀秀君問她。肖折釉的動作一頓。她“嗯”了一聲, 繼續低著頭洗菜。紀秀君停下動作,有些詫異地看向肖折釉,問:“折釉,這幾年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嫂子明白那霍家雖然顯貴,可畢竟你和漆漆、陶陶身份不明不白……是不是受委屈了?”“沒有,嫂子你別多想。什麼事兒都沒有。”“那到底為什麼說這樣的胡話?”紀秀君加重了語氣,帶著點長輩的責備。肖折釉抿了下唇,實話實話:“我怕死。”肖折釉抬眼看著迷惑的紀秀君,小聲說:“娘是生陶陶的時候去的,嫂子你生他們兩個的時候也差點沒救回來。咱們大盛國每一年因為難產去的女人太多了。就當我自私吧,這輩子不想冒這個風險。所以乾脆也不嫁人了。”紀秀君把肖折釉拉到一旁的長凳上坐下,嘆了口氣地勸:“你這孩子別這麼偏執。你孃親那是意外,我當初也是因為身子太弱了。生產雖然兇險,可也沒那麼駭人。”肖折釉胡亂地將鬢邊的發掖到耳後,說:“我繼續去洗菜了。哎呀,再拖延可要晚了飯點。”紀秀君還想再勸,畢竟肖折釉馬上十三了,說起來已經可以陸續相看議親了。可是她也知道肖折釉執拗的性子,一時半會兒恐怕勸不了。再說今兒個是大年三十,還是先不說吧。紀秀君便也不再提起這個,繼續去炒菜。紀秀君哪裡知道肖折釉並不是因為這一世母親和嫂子的生產產生了心理陰影,而是肖折釉上輩子就是難產死的。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那種對難產的恐懼還籠在肖折釉心裡。過了一會兒,紀大娘和東子、桃花兩口子趕集回來,後面跟著東子和桃花的三個孩子。一家人一起幫忙,將還沒有燒好的兩道菜炒好。然後擺桌吃團圓飯,熱熱鬧鬧的。肖折釉也跟著一起笑,可她又忍不住想起漆漆和陶陶,不知道這個新年他們兩個過得怎麼樣。雖然有大太太照拂,可她還是擔心漆漆會闖禍。夜裡,家裡老老小小都休息了。紀秀君還在抄書。“嫂子。”肖折釉走進來,拿了紙筆幫她一起抄。“我自己抄就行了,你難得回來一趟。”紀秀君頭也沒抬地說。肖折釉沒接話,默默抄起來。這些抄好的書是要拿去賣了換銀子的。抄著、抄著,肖折釉忍不住問:“嫂子,當初將軍留下了不少錢銀。這回我又帶回來不少,漆漆幾乎把自己的小金庫都掏空了。其實你不必要這麼累。”紀秀君笑著搖搖頭,說:“總要自己做些事情,霍家給的錢銀我花得不踏實,更何況要給我寄和雪滿做個榜樣。”肖折釉把筆放下,望著紀秀君,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嫂子,有些話我想說很久了。活著的人不能為死了的人耗盡一生,哥哥想必也希望你過得更快樂舒心些。”紀秀君笑了一下,問:“如果一個女人一生不嫁人就是罪過嗎?”肖折釉愣了一下,急忙搖搖頭,說:“不論男女,在不傷害別人的前提下,做出和別人不同的選擇,並且能夠承擔相應的後果,就不是罪過。”“那麼為什麼嫁過一次的女人不改嫁就是被困在過去裡?就是過得不好?就要被別人憐憫?”紀秀君笑著望向肖折釉,“折釉,這一個月你也覺得嫂子過得很不好,需要別人來可憐、解救嗎?”肖折釉搖頭,這一個月的紀秀君臉上永遠掛著淺笑,若不是那一身素服,更想一個幸福的小婦人。“我寄和雪滿茁壯成長,學堂的孩子越來越多,讀書也越來越好。嫂子現在過得很好,真的。嫂子不需要一個多餘的男人相伴。”肖折釉想了一會兒,才說:“嫂子,如果將來有合適的人,我希望你還是可以去試著接受。”紀秀君“嗯”了一聲,繼續抄書。哪裡還有什麼合適的人,有的人天生偏執,這一生也只能動心一次。事實上,紀秀君至死也沒有為第二個男人傾心過。肖折釉在紀家住了近一年,直到第二年十月。肖折釉抱起一摞書,準備送去學館。她雙手抱著書,沒有手再去開院門,只能轉個身,用後背去將小院的門推開。小院的門被推開,她轉了個圈站穩,一眼就看見站在院門口的霍玄。肖折釉怔住:“將、將軍你怎麼來了……”“當然是接你回家。”霍玄探手,將肖折釉懷裡的一摞書拿過來。“行宮的事情忙完了?”肖折釉侷促地拉了一下衣角,問道。“沒有,回家過年。”肖折釉這才恍然,居然過去了一年,又快要過年了。“這些書要送去學館?怎麼你自己,那兩個丫鬟呢。”霍玄問。“綠果兒和絳葡兒已經先去學館幫忙了。”肖折釉忙又加了一句,“這些書不沉的。”“走罷。”霍玄沒再說別的,轉身往學館走。肖折釉跟著霍玄一併往學館去送書,霍玄向來是個寡言的,而因為一年的分別,肖折釉竟然也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靜靜跟在霍玄身邊。想了想,肖折釉開始找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