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又解釋:“這幾年大太太給我和漆漆請了女紅先生,我們姐妹閒著沒事,就給將軍做了些衣服。”漆漆側頭看了肖折釉一眼。漆漆一點都不喜歡女紅,她對天發誓,這滿桌子的衣服沒有一針是她縫的。霍玄翻了翻疊好的幾件衣服,從下往上,針腳逐漸從粗糙變得細密工整。肖折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剛開始學的那年手藝不太好,讓將軍見笑了。折釉跟大太太借了件您的衣裳,也不知道尺寸能不能合適……”“合適。”霍玄摸了一下針腳,眼底含了絲笑意。昨天孫將軍還穿著女兒給做的新鞋子炫耀,沒想到他今天得了好幾套。“哦,對了!”肖折釉拿起一旁厚厚的書冊遞給霍玄,“這是陶陶的功課,先生時常說陶陶的文章寫得很好。等開了春,陶陶就要去參加童試了。”“過了年,陶陶也才九歲罷?”霍玄有些驚訝地接過肖折釉遞來的書冊,翻看著。“是。”肖折釉笑著看了陶陶一眼,“沒有盼著一定要考中,先去試試也是好的。”其實霍玄小時候沒怎麼讀過書,他也不太懂這些文章。他隨意翻了翻就將書冊放在長案上,問陶陶:“是你自己想去試一試?”陶陶點點頭,說:“是。如果來年童試順利,就可參加下一年的鄉試,要不然,只、只能考四年後的鄉試。太晚了。”陶陶今年八歲了,他仍舊瘦弱,可是身上已經帶了一種書卷氣。他說起話的時候,語速很慢,故意說短句子,已經很少會結巴了。霍玄點了點頭,誇讚了陶陶幾句。霍玄忽然想起當年肖折釉板著臉問他的話——“樹不直當扶,可若是一棵柳樹,將軍又何必一定要把它變成一棵楊樹?還是在將軍的眼中楊樹天生就比柳樹高貴?”又想起當年他離開之前的事情,霍玄看了漆漆一眼,漆漆的額頭貼著花鈿,想來疤痕究竟是留下了。霍玄沉默下來。當初他以為月餘就會歸來,還承諾了等到他回來就送他們三姐弟回南青鎮。可計劃沒有變化快,誰也沒有想到霍玄這一走就是三年。霍玄看向肖折釉,問:“改主意了嗎?”“什麼?”肖折釉有些不解地望著他。霍玄但笑不語。肖折釉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眼。她說:“將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當年折釉年紀小,心疼弟弟妹妹,曾說過很多過分的話,您不要放在心上……”這三年,肖折釉也曾愧疚過。她有著公主的傲氣,卻並沒有公主的跋扈。她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雖然在對待漆漆和陶陶的事兒上,她是不贊同霍玄的,可是她當年不應該那樣對霍玄說話。因為如果沒有霍玄,他們三姐弟恐怕早已流落街頭,又或者早就餓死了。她是感激霍玄的,所以才在他離開的三年,親手為他縫了那麼多衣裳。上輩子的時候,她身為公主,因為不喜歡,就從不碰針線活。這輩子身份不一樣了,大太太又給她和漆漆找了教導女紅的先生,她就開始認真學起來。然後,就用給霍玄做的衣裳練手。這三年,小東西不算,光是衣裳已給霍玄縫了十多件。霍玄“唔”了一聲,“教訓人的時候那氣勢可不像個年紀小的孩子。”肖折釉蹙著眉瞪了霍玄一眼,小聲說:“明明只是講道理,哪有教訓人。這天下誰敢教訓將軍吶……”霍玄低聲笑出來。他這一笑,倒是將兩人間三年前凝成的冰終於給化成了水。“再過兩個多月,等過了中秋。我去南邊的途中會路過南青鎮。若是想的話,你們可同行去看望家人,我記得你們嫂子還在那邊。”肖折釉和漆漆、陶陶都驚訝地望著霍玄,滿心地歡喜起來。原來他們今生還可以再回去看望嫂子……“將軍。”煙升敲門進來,“景騰王送來了請柬。”霍玄看了請柬,略一沉吟,對肖折釉三姐弟說:“明日是景騰王的壽宴,你們三個同去。”這三年,霍玄每次給沈禾儀寄家書的時候都會託她照顧肖折釉三姐弟。霍玄相信他的母親一定會將這三個孩子保護好,也能為他們請先生教導。可是沈禾儀性子淡薄的緣故,早已不參加各種應酬,自然不能帶著這三個孩子去見見世面。可是這三個孩子想要在明定城立下來,是必須要與這裡的人相交。只能他帶著了。第二天一大早,肖折釉起來的時候,漆漆已經在她門外站了半天。“漆漆?”肖折釉怔了怔。漆漆一向貪睡,沒想到這麼早就過來了。她問一旁的絳葡兒:“怎麼不早叫醒我?”“我讓她別叫你,反正時辰還早。”漆漆有些猶豫地去拉肖折釉的袖子,“姐,我能不去嗎?”“為什麼不去?”肖折釉一邊問著,一邊將漆漆拉進屋。漆漆翻了個白眼,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嘟囔:“我要是再闖禍怎麼辦?將軍再罰我一次,我小命都沒了!我不要去!”漆漆氣鼓鼓地坐在鼓凳上,嘟嘟囔囔:“活著不容易,我還沒活夠呢!我的天……霍將軍怎麼就回來了,他要是去打仗三十年再回來多好……哦,不,晚回來五年就成!五年後我都嫁人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