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劉荷香一下子站起來。劉荷香想起心裡的計劃,勉強壓下怒氣,冷笑地掃了一眼三個孩子,拉著巧巧直接摔門出去。“走、走得好!這、這……些都、都歸……咱、咱們吃!”陶陶舔了一下嘴唇,望著飯菜的眼睛亮晶晶的。肖折釉有些歉意地揉了揉陶陶的頭,如果她的廚藝像樣一點就好了……吃過飯,肖折釉去了院子西角的木棚。望著架子上一排排陶壎,她微微怔在那裡。肖家上數幾代都是燒陶器為生,這些陶壎是父兄還在時燒的最後一批。肖折釉迅速收起心神,不再多想。她將陶壎塞進布袋子裡,直到把布袋子塞得滿登登了,才掛在脖子上,轉身往外走。陶陶站在門口,眨巴著眼睛瞅著她。肖折釉揉了揉他的頭,笑著說:“陶陶在家裡等著,姐姐去集市賣了它們給你帶糖吃!”陶陶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小手拽著肖折釉的袖子,結結巴巴地說:“跟、跟姐姐一……一起去!”肖折釉猶豫了一瞬,才暖暖應了一聲“好”。盛國南方多河流、湖泊,南青鎮就像嵌在縱橫交錯的河流裡,傍水而居。出了院子就是蜿蜒流長的河水,河水對面仍是馬頭牆、小青瓦的民居。石橋要隔好遠才有一條,於是河邊停靠了許多小木船,可撐船劃到對面。若是河流狹窄處,也有那頑皮的孩童直接泅水過去。今日是集市的日子,青石板路上有不少人。肖折釉牽緊了陶陶的手,小心他被擠得落了水。肖折釉摸了摸布袋子裡的陶壎,略垂了眼臉。如今父兄不在了,嫂子病著,下頭兩個小的,二嬸母女倆又是那樣恨不得踩你一腳的為人。她得尋出路,她得養家。“姐、姐!”陶陶忽然使勁兒拽了拽她的袖子。肖折釉低頭瞧他,才發覺陶陶白著一張小臉,慌張地望著遠處。她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見了趙德越。肖折釉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從驚怒到仇恨,再到徹底冷靜下來,她拉著陶陶轉身就跑。趙德越也看見了這姐弟倆,急忙高喊:“站住!”肖折釉緊緊抿著唇,拉著陶陶快得更快了。可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又領著一個四歲的奶娃子,哪裡能跑得過一個成年男子?肖折釉牽著弟弟跑上石拱橋,她看一眼馬上追過來的趙德越,對陶陶說:“抓緊姐姐!”在趙德越登上橋的時候,肖折釉抱起陶陶,一下子跳進橋下的河水裡。趙德越追過去,朝下方的河水望去,平靜的河面中不見了那兩個孩子的身影。“給我搜!”他立刻命令屬下。一條飛簷翹角、雕欄雲柱的兩層畫舫木船沿著河流緩緩而下,遮住了姐弟兩個的身形。肖折釉正是因為看見了遠處這條畫舫才跳了下來,她拉著陶陶屏息泅到船的這一側,以期掩覓行蹤。她不能讓趙德越抓住,更不能讓他知曉她家住何處。幸好南青鎮的孩子自小就都會泅水。肖折釉一邊觀察著陶陶的情況,一邊仔細聽著趙德越那夥人的聲音,聽出他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搜去,她這才鬆了口氣。可沒過多久,肖折釉就感到一種帶了寒意的壓迫感。她回過頭望向畫舫,見一高大男子坐在船側雕欄內的一把椅子裡,周身無聲聚成一道迫人的氣勢。肖折釉的視線順著黑色的靴子逐漸上移,慢慢落在他冷傲又深邃的俊臉上。冷傲源於他的秉性,源於他多年殺伐手段。歲月又慢慢在他眉目上鍍了一層深邃。劍已歸鞘,他不再盛氣逼人,卻自帶強大的氣場。等到對上他冷邃的眼神,肖折釉怔了半瞬,終於把這人想起來了。霍玄,大盛國手握重兵的一品驃騎大將軍。也是她上輩子身為盛國六公主時的……丈夫。 肖折釉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會再遇見霍玄。雖然上輩子她是嫁了他,可她一共就同他打了兩回交道。第一次是在那次宮亂中,浮梨宮的雕花理石地面被鮮血染紅。她一襲盛裝,端坐在玉案前。耳邊全是宮女和宦官的尖叫、哭喊,還有亂臣賊子的大笑。霍玄便是這個時候踏進浮梨宮的,他一身銀色鎧甲,手握一把鳴鴻重刀,殺人如斬雞。肖折釉不清楚他到底是哪一黨的,反正……不是她父皇一黨。她鎮靜看著他一步步走近。最後,他停在玉案前,收了刀,略頷首:“臣,救駕來遲。”暗舒一口氣,她藏在寬袖裡的指尖顫了顫,穩了穩情緒,端著臉說:“霍將軍免禮。”“此地髒亂,還請公主移步朝鳳閣。”霍玄細細盯著她的臉。她輕點頭,緩緩起身。可邁開第一步的時候,她才發覺雙腿發顫,一個踉蹌,身形一晃。霍玄抬手,扶了一下她的小臂。他的嘴角悄然略略一勾。她慌忙移開眼,只覺自己丟了臉。第二次就是他們大婚那一日。宮亂之後,她原本的三皇叔登基為帝,改國號定元。皇宮要迎來新的皇帝,先帝幾個尚未出嫁的公主就顯得尷尬了些。定元帝便給未出嫁的幾位公主同時賜婚。繡著雙喜百鳳圖的大紅綢緞被掀開,肖折釉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霍玄腰間的鳴鴻重刀。她抿了一下唇,抬頭正視他,問: